□张庆国
世事难料。我常年卧床不起生命岌岌可危的堂弟至今还在，身体健壮的刘大婶却突然去世了。三个多月前，儿子告诉我唁信的时候，我以为是听错了，说什么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按庄乡的辈分我叫她大婶，其实她比我小十多岁。她骨架不高，身体较瘦，但很健壮。夏秋在承包地里干活，背着四五十斤重的喷雾器治虫，轻易不让年轻人帮忙。从没听说她患过病。
她老两口本来在村里过。三年前大叔患癌症去世，儿子把她接到天津。她过不惯悠闲的生活，坚持又回到农村，种她的二亩承包地。
刘大婶性格爽朗，办事不藏不掖，很得庄里人喜爱。她家西邻是我堂弟家。
我堂弟两年前脑溢血瘫痪在床，侄子远在胶东德大工地施工，侄媳怀着孕，堂弟嫁到外村的女儿虽说也常来照顾，但怀里还有不满周岁的孩子，家里有鸡鸭猪狗，没法天天坚持。一家人无计可施。
半年前，我侄子请假来家待了几天，惦记着工地施工，心情烦躁，愁眉不展。这时候，刘家大婶进了门，对我侄子说：“你是施工队长，不能因为这些，拖累影响国家铁路工程。家里的事交给我，我独自一身，来来去去没有牵挂，保证把你爹侍候好，让你媳妇安安全全地把孩子生下来。”侄子有点不好意思：“那怎么行？你也这么大年纪。”刘大婶听后生气了，她说：“见外了是不是？咱们老邻旧居的，我还不应该帮这个忙？”
四个月前某一天，侄媳妇从乡下来电话，打算给新生的孩子过十二，邀请我与老伴务必参加。那天，儿子开着汽车拉着俺老两口刚在胡同口停下，刘大婶像一阵风从堂弟家门里刮出来。见到我们，迎着报喜：“高兴不高兴？你侄媳妇一胎生了两个大胖小子。德大线急着通车，我做主没让你侄子回来，今天只邀请你们本家与几个嫡亲来祝贺祝贺。”我点头赞同后问：“大婶干什么去？”刘大婶说：“从昨天晚上我就在这里张罗，到现在自家鸡窝里的鸡还没撒，大黄狗还没有喂，我得回去一趟。”说罢，噔噔噔地小跑着走了。
她平时身体那么好，怎么说走就走了呢？在刘大婶灵堂前，侄子哽咽地告诉我，刘家大婶每天来堂弟家照顾老的侍候小的，不好意思吃堂弟家的饭，一日三餐自己回家凑合着吃，常常冷一口热一口，日久天长得了胃病，疼得吃不下去，她怕麻烦人，强忍着。十几天前有一天夜里，实在忍受不住，她捂着肚子找到对门邻居。邻居见她脸色蜡黄，赶紧开车把她送到医院——急性胃穿孔，有些胃液及食物残渣已近入肠道之间。手术之后，好容易熬过危险期，病情却突然恶化，没有再抢救过来。
出殡的时候，庄里男女老幼几百人来现场送行，人群从村边一直排到墓地。
(已载1月18日《德州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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