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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雪(抗战记忆)

(2015-07-29 15:40:48)
标签:

德州晚报

抗战

烈士

分类: 其他
    
文/钟春香

    风吹醒沉睡的书册,泛黄的书页在温暖的阳光下,或许忘记了那场大雪。但岁月游走,还是有一个叫赵义昌的人,在枪声里突围、奔跑、求生,将1943年1月的一场漫天飞雪,当成了生命中永难忘记的红殇。
    


   

    那天,赵义昌带领他的部队,在鲁北平原皂户李村被大批日军包围。

    天上乌云密布,飘下蝴蝶般翩跹的雪花。他站向一处高地,极目远眺,到处是一片恐怖的白,几乎没有通往外面的道路。据说日军已经包围了方圆二十里,将村子里的百姓杀的杀,砍的砍,喊着号子说要全歼他们。

    敌人的枪声越来越密,一排正和敌人交火。他带着两个排从村里往外猛冲,想在暴风雪里趟出一条路。他记不起自己到底打了多少子弹,也不知自己弹尽之时将葬身何处,只是面前的敌人一个个倒下,但更多的敌人却黑压压地扑了上来……

    身旁的指导员急了,边打边喊:“同志们,随我一起拖住敌人,消灭他们,冲出去!”

    机枪和步枪的子弹,像密集的雪花落在周围,天上的白雪落在发烫的枪筒上,却像冷水滴入热锅一般发出吱吱的声音。正在这时,他忽然觉得有人拖动他的右腿,低头一看,却是一排排长。一排排长已几处负伤,鲜血因寒冷凝结在伤口处,结成一个个大血疙瘩。他弯腰将他扶起,问道:“怎么样?”他吃力地说:“首长……已……突围出去了!”说完他就倒在他的怀里没了气息。

    他双眼血红,眼里的白雪,瞬间变成了红雪。一颗流弹飞来,打中了身旁的指导员。指导员应声倒下,只说出了一个字——“冲”,就仰躺着牺牲了。他将两只匣子枪高高举过头顶,大喊:“同志们,冲呀!为牺牲的同志们报仇!”但敌人一次次扑上来,进攻更加疯狂,子弹、手榴弹在大雪里穿飞,几棵孤立的小树也被子弹打断。忽然他的左腿一震,一下子摔倒在地,鲜血透过鞋子已流了出来。他赶紧抓起一把雪,按在流血的地方,咬着牙,一边抬手向敌人射击,一边按着地向前爬。爬出十几步,一颗子弹飞来,打到左臂上,疼痛让他禁不住哎呀了一声,鲜血透过棉衣,染红了他身下洁白的雪地。

    同志们已牺牲大半。他爬不动了,对身旁十九岁的政治干部曾文钦说:“你还没娶亲,我掩护你突围,出去了娶个媳妇生个孩子留个根!”但话音刚落,曾文钦就被打断了双脚,血流不止,身下的冰雪一片红汪汪,像燃尽在雪地里的火把。此时,机枪班长李光涛,将子弹打尽,回身朝他大喊:“哥,你一定要逃出去,我这就用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你可要活着为我报仇!”

    他就这样亲眼看着李光涛死去。雪花飘飘,鹅毛样落在战士们的遗体上。有胸口抵着敌人刺刀的,有抱住敌人双腿的,有头与身子分离的,也有脑浆迸裂肠子流出的……他再不忍看,心中像塞着一块坚硬的冰,憋闷得喘不上气来。

    此时,他也身负重伤,拖着血淋淋的身子往前爬。但爬着爬着,却不觉掉到了一条沟里。他左右张望,到处是白茫茫的雪,没有一个活着的人,热泪一下子流出他的眼眶,顺着他血污的脸淌下。敌人们远远地来了,踏上战士们的尸体,刺刀不停地戳在他们的身上。他心里又痛又恨,极力不让自己发出愤怒的声音。几个敌人向他走来,在他左腿上又打了一枪,他只觉天旋地转,身不由己地昏了过去。待再次醒来时,棉袄和毛衣已被敌人扒走,只剩一件单衣,裹着流血的身子……



   

    听听敌人已经走远,他慢慢地坐起来。雪,还在拼命地下,似乎要将他埋葬一般。生死就在眼前啊!他睁着血红的眼睛想,如果在这里不动,那么不出一个钟头,风雪就会将自己埋死。在战斗中他从没有想到过“死”,而他觉得自己也绝不会死,回身看了看牺牲的战士们,看了看自己满身的血污,在心里喊:“不,不,我不能死!我要报仇!我死了,对不起死去的战友,对不起曾文钦,对不起李光涛……”无数死去的战士突然站到了他的面前,对他说着:“活,一定要活!”

    他要冲出这暴风雪的包围,为了自己,更为了报仇。坐在雪地里,寒风像一个饿急了的凶兽,卷着沙粒般的大雪向他袭来。他上身只穿一件单褂,棉裤已被人扒去,两只血手连单裤都不能提,衣服里灌满了透心凉的冰雪。走,双脚不能立起;爬,双手不能沾地。他紧紧抱着冰块般的单褂,生死难求,只能往前滚动,若遇着人救就算是命大。

    狂风怒吼,风卷着雪花盘旋,一阵旋风刮来,将暴雪掀起,筑成一道冰的包围圈带动着他。这狂暴的风雪,真不知要将他吹到哪里去。他想将头俯在胸前取暖,但下颚触动那硬邦邦的单褂,再想抬起时,却被冰雪黏住。他咬紧牙关,迎着暴风雪筑成的冰墙,继续滚动。但没滚出多远,就觉得身上像压了千斤重,低头一看,自己已变成一个里面红外面白的雪人。他觉得全身除了头脑以外,都变成了木头,碰在石头上,摔在雪沟里,都像是摔别人而不是摔自己。就这样滚了很久,他才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看见一座村庄。他的眼中蹿起一股火苗,心里突然有了盼头,身上也像暖和了许多。他张开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抱紧双臂,眼睛一闭,继续勇敢地向前滚。

    不知什么时候,他终于滚到了村边。但村里却死一般的寂静,家家大门紧闭。但有一户微弱的灯光,在布满白雪的大地上,显得特别红亮。一见灯光,他即刻忘记身上的寒冷,继续向灯光滚去。滚到门口,才知灯光是从一道高粱秸打成的院墙内射出来的,隔着院墙的是一个小菜园,是菜园后边的小屋子里亮着灯。虽然没进屋子,不知屋子里住着什么人,但看到灯光心里就像到了自己的家。可高粱秸此时却像巨人一样拦住他的道路。他想用手扒开,但手一抬,疼得像刀扎一样。饥饿、寒冷、困乏一起向他袭来,一阵昏迷,一阵难过,刚刚支起来的身子又倒下去。难道自己就要死在这里吗?想到这里他又有了劲头,不,他知道自己已没了力气,无论是生是死,都要爬到那小屋子里去!

    他抬起头颅狠狠地撞击面前的高粱秸,高粱倒下了几棵。此时头颅成了他的武器,因他不停地用头撞击院墙,院墙上面结成的冰柱雪花,刀子一样自上而下地落下……终于,院墙开了一个小口,他爬了进去。

    但是当他爬到小屋的窗下时,一堵半墙又横在了他的面前。他忍着剧痛,跪起来,将双臂搭在墙头上,用上最后一点力气翻了过去,但他却又陷入昏迷。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见脚步声,他喊了一声老乡,那人脚下一滑,用苍老的声音问道:“谁呀?”

    多么熟悉的语调,多么亲切的声音,刹那间他的眼里噙满了泪。他的父亲早已死去,但此刻白发如银的老大爷就是自己的再生父亲。他记不起在过往的战斗岁月中,有多少老乡当了自己和同志们的再生爹娘……



   

    等他醒来,发现自己已躺在两块门板搭成的铺子上,身旁的两盆木火烧得正旺,屋子里红彤彤的。两个苍老慈祥的老人坐在火光中,握着他的手,望着他身上的伤口,饱经风霜的眼睛,含着豆大的泪珠。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身穿小红袄,手拿几个红爆竹,稚嫩地唱着:“腊月里来,过新年,小娇娇,扎红绳,着红袄……”

    听着小女孩的歌声,他喜极而泣,总算听到了人间歌声。他握着大娘大爷的手说:“皂户李村战斗,指导员、曾文钦、李光涛……都牺牲了!”

    大娘大爷赶紧止住他的话,说:“我们老百姓都听说了,皂户李村很多人死于枪战,连雪都变红了,但你要记住,今天是他们的祭日,也是你的再生之日!”

    他问道:“今儿几了?”老大娘的手,放在他的额头上,说:“腊月廿八了,马上就要过年了!”

    他为自己死里逃生而庆幸,为战士们没有过上新年而流下泪水。此时,小女孩将一串爆竹举到他面前,说:“大哥哥,快别哭,我这就给你放爆竹,震走你的晦气,带你过个好年!”

    爆竹在红雪中噼里啪啦地爆响,带走他的恐惧和难过。他终于擦干眼泪,对这一家人露出了第一抹微笑。

    一次永生铭记的战斗,一场预料之外的逃生,平原上的树,年年绿了又枯。被霜染尽的叶子,终于写上红雪的战事。回归和平,你看在湛蓝的秋空下,有大雁飞过,是风来了,还是风过去了?


■人物简介
    赵义昌
    1916年4月生,四川通江县人。1933年入伍,1933年12月入党,参加过二万五千里长征,历任红九军战士、班长。抗日战争时期,历任班长,鲁北支队排长,侦察队长,十九团八连连长。解放战争时期,历任渤海区队大队长,教导三团二营长,骑兵团团长。新中国成立后历任山东省公安总队副政委等职,1969年4月26日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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