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军：创业成功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采访/本刊记者  韩春丽

 “给我你的位置，我能让全世界找到你！”

这是何小军正在从事的事业——通过坐标来定位世界的地理信息供应商。

采访何小军这天，是他刚搬进新办公室上班的第一天。而前一天，他的江苏智途科技有限公司刚在国内新三板上市，可谓双喜临门。

36岁的何小军，给人踏实沉稳的感觉。公司上市，这是多少企业家梦寐以求的事，而何小军虽然年纪轻轻就把自己的公司鼓捣上了市，脸上却仍然挂着平静的笑容。你知道吗？这踏实平静并非先天拥有，而是来自那一场金融危机的磨砺。

话说2008年，刚创建公司两年多的何小军，遭遇全球经济危机。他抵押了自己的房子，给员工们发了6个月的工资，最后欠债180万元；员工大幅走失，由200人降至20人，很多时候，他把没有事做的员工全部放假，只有自己一个人依然坚持每天上下班。

除了面对空荡荡的办公室，何小军学会了钓鱼。一杆在手，他可以在池塘边呆上一整天，哪怕一条鱼都没钓到，他的心却静了下来。这样的日子穿越2008与2009金融危机的两个年头。原本，他脾气急躁，但从池塘开始，他的心态慢慢变得平和，到后来，哪怕天大的事情莅临，他都不会冲动地即刻拍板做出决定，一定要经过市场考察调研才会定出决策。

成熟，在痛苦与煎熬中，在主动与被动中，寂然降临。

当金融危机过去，何小军揣着在池塘边练就的审慎态度再次出山上马，气度自是不凡。靠与老客户保持的良好沟通与再度合作，靠地理信息行业发展的正逢其时，智途科技慢慢又站了起来。曾经走掉的员工，有不少又找了回来。随着业务量的不断增大，何小军又接二连三地招兵买马，员工从20个涨到从前的200个再到现在的700个！正是这700人，年营业额现已攀至1个亿。

今天的何小军西装革履，不似商人更像书生。这个书生，读大学时喜欢摄影，是学校摄影协会的会长，带领同好们边摄影边创收，忙得不亦乐乎。也许是有了学校的这份锻炼，2006年，工作中他偶然接触到地理信息方面的商机，便果断自创公司，“汇聚智者，乐在途中”的智途科技就这样悄然出世。

经历了风雨，乐在途中的何小军更想做个永远的智者，为此，他今年又报名就读长江商学院的EMBA。“做国内最受欢迎的地理信息服务商！”这是智途人努力的目标。

上市意味着更大的发展空间

    中国青年：祝贺公司上市。

    何小军：谢谢，谢谢！

    中国青年：上市对公司意味着什么？

    何小军：上市以后我们能够融资到更多的资金来进行一些行业的发展，包括公司自身的发展。我们某些技术的不足或力量的欠缺，可以通过行业并购、整合来弥补并就此扩大规模。

    中国青年：咱们这类企业在全国多吗？

    何小军：全国地理信息一类的企业，我们是第五家上市的。

    中国青年：上市的过程一定挺困难吧？你能讲讲这个前后过程？

何小军：困难？新三板应该还好，如果公司的经营状况比较健康，它的架构比较有活力，又有持续的盈利能力，就会被批准。

新三板是中国新开的一个板块，这个板有别于上（海）交所和深（圳）交所，未来可能就是北（京）交所，所以说是中国的第三个板块。未来新三板会打造成中国的纳斯达克，因为它跟美国的纳斯达克是一致的，它的交易方式，包括它吸引的都是中小型的科技型企业、成长比较快的一些高新技术企业等等。新三板才起步，仅去年一年就上市了将近2000家企业，未来可能会达到15000家左右，它的总额会超过上交所和深交所的总和。

    中国青年：我想听听你起伏的创业故事，一定挺有意思，可以从头给讲一下吗？

    何小军：我是从武汉大学毕业的，学的是测绘。我学的这一块主要是为城市建设服务的。我毕业以后，一开始在南京与测绘相关的仪器公司工作。主要负责技术支持，有时也会涉及到销售，在跟客户打交道的过程中，我积累了一些经验，也锻炼了交际能力。

2005年，我从南京跳槽到扬州，在房管局专做房产面积测绘这一块，近两年后，2006年一个偶然的机会，开始做地理信息。当时还不叫地理信息，叫汽车导航。

当时是北京灵图软件有限公司，来跟我们谈合作，它是中国最早发布导航产品的公司。那时我自己还没有公司，我在上班。我就去网上搜了一下这个公司和相关这个行业的资料。了解到，欧美和日本，早就发展了这个行业，我们比他们至少落后了10年。落后10年是什么概念？那就是中国至少要追赶他们10年，那这个追赶发展的空间就非常大了，而这又符合我所学专业！我意识到机会来了，便果断地把原来那份工作辞了，一心一意来搞地理信息这一块，同时很快成立了一个十几个人的团队，有了自己的智途科技公司。

    中国青年：你是怎么找的这十几个人的？

    何小军：我，还有我夫人，另外都是招聘的，算是正式出来创业了。创业正好赶上这个行业的发展，我们跟高德公司2008年就开始了合作，在这个过程当中我们也经历了金融危机，就是2008年底、2009年的那场金融危机，结果我们公司从2008年中期的200人规模，到金融危机结束就剩下20个人，遭遇了一个大下坡。

    中国青年：是服务的客户越来越少吗？

何小军：最初这个行业的上市公司很少，基本上都是以抗风险投资在生存。金融危机时，欧美一些风险投资的资金都不敢进来，整个行业面临着一个大的转折。这也是个好事，转折嘛，行业就开始洗牌了，有的企业就起来了，有的企业就彻底下去了。我们当时只剩20个人的时候，实际也已经开始转型，开始往技术方向变革。我们20个人维持了大概有半年左右，到2010年经济开始复苏，整个行业开始恢复，我们跟高德又继续合作，从20个人慢慢又成长到现在的700多人。

中国青年：有咸鱼大翻身的感觉？

何小军：最近几年，由于智能手机的普及，加之导航现在已经成为汽车的标准配置，地理信息行业在大规模地发展。去年，BAT就是百度、阿里、腾讯三家互联网企业也开始加入了这个行列，来进行竞争。因为在智能手机上开发的应用软件越来越多，对于地理信息的需求和要求就越来越高。我们正好顺应了这个趋势，公司的发展很顺畅。现在，我们到了新三板以后，公司资金也不缺，就不会像那种创业型企业，缺资金，或者资金一枯竭就会死掉。而我们往后就不会再有缺资金之虞了，无论我们到市面上去融资，去发行股票，还是说到银行去贷款，都是绝对受信任的。因为毕竟我们是公众公司，包括财务，公司也是公开披露透明的。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事情。

中国青年：上市意味着更大的发展空间？

何小军：是的。作为上市企业，作为公众公司，就要真正地承担着一种社会责任，这包括员工的收入及各种福利，必须得承担起来。因此我们今后还会做一些大的扩展，通过行业整合和技术革新，加大研发，做更多的产品，为公众、为政府、包括为行业，来做更多的应用服务。所以我们未来的发展空间真的很大。

                     创业成功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中国青年：在从200人慢慢减成20人的时候，一天最多的时候减多少人？

    何小军：那没统计，我们没有辞掉任何一个人，都是他们自动离职的。因为当时外面的形势不好，工作不好找，我当时是这么想的，对员工们，不能你需要时他们很卖力地在做事情，你不需要时就把他们直接辞掉了，这样做不太合适。所以我当时并没有辞掉任何一个，我只在年初开会时说，现在的形势不好，哪怕我们现在没有任何事情做，公司至少会给你们发3个月的工资，给一个缓冲期。实际我们是发了6个月的工资。发了6个月的工资后，员工陆陆续续地就开始走，不是一下子都走掉了的。

中国青年：最惨的时候，是怎样的状态？

何小军：2009年，确实很惨。当时我们租的办公面积大概有500多平米，没有钱租的时候员工就放假在家，然后整个办公区空荡荡地，就我一个人天天上班下班，但是我每天坚持上下班。跟客户之间仍然保持联系，保持行业内的沟通。

当时我夫人叫我把公司关掉，我说关掉简单，但关掉以后这个公司就永远不可能再存在了，我们以后肯定没有勇气从头再来。因为那一年我们从一开始尚有利润，到最后欠了180万元的债。为给员工发工资，我把自己的房子都抵押出去了，借钱给员工发工资。我想：若凭我的工资去还这180万，那得多少年啊？但是只要公司在，一年我就有可能把它给赚回来。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吗？事实确实如此，到2010年年底，我们真就赚回来了。

    中国青年：那时你还不到30岁吧，哪来的魄力？

    何小军：我知道这个行业肯定还会起来的，因为我们正在经历的，是一个时代往前走时必须要经历的过程，而且这个行业在欧美、日本都很普及，国内却很少，这决定了这个行业肯定必须往前走的大方向和大趋势。我相信这就相当于过冬一样，熬过来就完全不一样了。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的决策是对的。

    中国青年：真厉害！

何小军：创业，贵在坚持，所幸我们坚持下来了。并且踩准了这个行业发展的节奏，行业在往上升，我们也跟着一起在增长。当然，这几年也在不断地调整我们的业务方向，从原来单一的一些技术，开拓成了多元并进的样式，另外再有创新和研发，这些都是超前的。一个企业要发展，必须要提前来做决策。

中国青年：创业成功除了坚持，还有什么重要因素？

    何小军：我总结的就是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就是你创业要踏准时代发展的节奏，要顺着这个市场去走。比如大家都说朝阳产业，那什么叫朝阳产业？肯定就是整个时代未来或者说现在正紧缺的产业叫朝阳产业，很多人创业的时候，面临的行业已经到了非常饱和的地步，你再去选择那就很难做好，除非你会有一些创新。

    地利，是说公司成长的环境也很重要。比如说我们在扬州的广陵区，地方科技部门对我们也都非常关心，给了我们很多支持，很多帮助。我们刚到这个园区的时候，广陵区政府给了我们1000多平米厂房，免三年房租，还附加30万元装修费用。他们很看重我们这个行业和未来。

人和，那就是团队，包括团队跟客户之间的关系。公司跟客户之间承诺的事情，必须要努力去做到，假如说因为能力有限，不小心把这个事做砸了，哪怕亏本也一分钱不要，并坚持把这个事情做完，这就是诚信。这种例子有好几个。比如2007年的时候，我们跟一家公司合作，在重庆有一个项目。确实是因为我们组织的问题，当时把这个项目做砸了。一个几十万的项目，后续我们给他们处理完整了，但也没要他后面的那些钱。但是因为这个事情，我们跟客户之间建立起了非常非常好的信任关系，我们在行业内都留下了非常好的口碑，这对于我们公司后面的发展其实是很有帮助的，客户的事情交给我们他就放心，这是最起码的。

中国青年：你是怎么成为高德跟百度的主要供应商的？

    何小军：这也非常偶然，就是当我们去找他们谈合作时，正好他们也希望有这样的团队来合作。当时他们还没有大力发展，我们切入得比较早，这是第一。

第二，合作以后，他们对我们的平台非常信任，觉得我们做事情靠谱，后面的事情就比较顺畅了，他的需求越来越多，合作的面也越来越广。后来跟百度的合作，也缘于我们在行业内的口碑，因为我们是高德的供应商，高德在国内导航领域是第一，我能给高德这种第一的供应商来服务，那我凭什么不可以给百度来服务呢？百度想做第一品牌，那肯定是由我们来提供支持更好一点。在行业内，一旦你确立了良好的口碑，后面就多是良性循环了。

    中国青年：关于你的领导智慧和技巧方面，能举个例子吗？

    何小军：这个其实也没什么，说多了就是自夸了。我们有句话叫“汇聚智者，乐在途中”。我们把一群有能力的人汇聚到这个平台上，大家一起来做事情。也许本来我们每个人单独存在都是一粒平凡的沙子，但我们聚集在了一起，虽然我们所做的事情也没有多么高深，可能与中科院所研究的内容和环境无法比拟，但我们仍然想用这些平凡的工作去成就一番大业。不管未来怎么样，目前在国内细分行业，我们就是老大。

    中国青年：现在，年轻人都在琢磨着创业，还有不少在学校就创业成功的例子，毕业就创业的人更多，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何小军：说实话，这种创业的失败几率是非常大的。年轻人在没有任何经验，没有什么资本，没有社会阅历的情况下去创业，十有八九要失败，所以我不提倡学生创业。我也给年轻人讲过很多课，我觉得年轻人创业的心理还没有准备好，还经受不了失败，一旦失败很多人可能就爬不起来了。

    中国青年：但年轻人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再创嘛。

    何小军：有的是时间，他有资本吗？不是说你去开个小店就叫创业，不是这个概念。创业要从小到大，你要把公司做成一个上市公司，或者怎么样，那才叫创业成功。

    创业的重要要素，我前面说了，就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不是说我头脑发热，我想创业，我从校园出来就能做了。创业者本身也需要一定的素质，包括心理承受能力，以及内在的品格，所谓小胜靠智，大胜靠德。

要做全国最大的信息供应商

    中国青年：上市对很多人尤其是搞企业的人来说，是梦寐以求的，它对你是一个台阶还是飞跃？

    何小军：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又是一个起点。大家起点的高度不一样，有人说眼界决定高度，达到了一定的层次，你的眼界，你的思路，你的广度，你的能力，都不一样了。

    中国青年：你现在还学习吗？

    何小军：怎么不学习呢，我今年报名上了长江商学院的EMBA，我得学学企业管理。你看最初的时候，我管10个人可以，管20个人可以，甚至现在管700个人也很轻松，那未来我管几千人，或者管几万人，像京东、阿里，他们都好几万人，那你不去学，你怎么去管理呢？

    中国青年：管几万人，这是你的目标吗？

    何小军：未来肯定是往这个方向走，但是会不会达到这个高度也难说。现在还没有明确目标。怎么说呢？人应该是走一步看两步。现在好多创业者说我想成为马云，多数都是吹牛的。马云那是时代造就的人物，天时地利人和造就的人物，不是说想成为他就成为他了，很难的。包括李彦宏、马化腾、刘强东，不是说谁想成为他们就能成为他们的，那毕竟是时代的产物，历史的产物，再加上他自身努力的结果。当然，企业家要成为“家”的话，那就要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

    中国青年：你好像确有一个大的目标，说是要做全国最大的数据信息供应商？

    何小军：对，因为这个行业发展是这样的，地理信息现在大家用的越来越多，而且去年国务院发了一个《关于促进地理信息产业发展的规划》，这个规划把这个产业提高到一个非常高的高度，因为这个产业其实影响到百姓的生活，也影响到国家安全，影响到国民经济的方方面面。这个行业的整体规划是，到2020年大概能培育起接近20000亿的市场，今年有可能会达到3000亿的市场空间，从发展的轨道上讲充满了机会。而这个地理信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数据，有60%到70%的投入都在数据上，我们要抢占这个市场的一个高地，然后为更多的企业、更多的应用去提供数据，这样我们通过不断地提高我们的生产技术标准包括管理，为他们去节约整个数据可获取的一些成本和时间，如此我们就能抢占到更多的市场空间，未来就会越来越大，甚至变成国内最大的数据供应商。其实我们现在在国内已经有相当大的规模了。

                    （本文原载《中国青年》杂志2015年第1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