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11月底,花哥结束汽车驾驶培训回到原来的中队。三班的正、副班长和运动、高勤功已同时退伍;我同批兵当中:董**调往郊县中队,另外5人分散到其他战斗班充实老兵退伍的缺额;而我,由于原中队文书退伍,经领导讨论决定,被认命为文书。因此,三班实际上已成为空编,留待两、三个月后又一届“新兵蛋子”来补缺。
紧接着,中队派出3名老兵骨干到新兵训练大队支援工作。这样一来,缺员的压力更加明显,为保证日常作训任务的顺利遂行,就将后勤岗位尽量精简:炊事班只留两人其中一个兼任给养员,花哥是文书兼通讯员兼调查员,司务长也临时编入战斗班,还规定干部、战士都不许休假、探亲。
我们都很辛苦。下面主要讲讲我个人的体验与感受。
先解释下岗位职能。
文书 ——
差不多就是秘书的意思,只不过部队文书通常水平有限,和正规的秘书比较,相去不可以道里计。看花哥就知道了。
通讯员 ——
二十四小时值守火警电话,铃声一响,马上接听,确认火警后,一边摁响电铃召集战友,一边尽快问清对方:地点?火源?火势?当时有严格规定:从接到火警电话到消防车开出车库,夏季、冬季的上限时间分别是45秒、60秒,这行有教条:“快一秒损失少”。
调查员 ——
负责火场的初步勘察、记录。一般在扑灭火灾后进行此项工作。起火原因、起火点、过火面积、财产损失、人员伤亡,弄清楚后备案存档。遇到大的火情,必须要火调科专家工程师亲临。
插播个花絮。话说花哥退伍几年后还对电话铃声敏感,另外去电影院每次电铃响起就头皮发炸、本能起立。
正赶上颁布新的《条令条例》,我们中队是省总队树立的窗口、旗帜、模范,理所当然被选为示范试点。接上头通知:一个多月后,省总队在我中队召开现场会,组织各支队的中队主官以上干部观摩。
硬件没有大问题。我们中队的营建、装备和给养,本来就处于全总队最高水平,绝大多数基层中队短时期内无法达到我队标准。
软件比较麻烦。按照《实施纲要》,针对中队必须开展的47项工作,要求每1项的计划、过程、总结,有清晰的档案记载。实际上,不管基于何种因素,路只有一条:资料新做一遍。
47套资料制作,花哥领命。无知者无畏啊。
花哥就呆在值班室,一边值守火警电话,一边写资料。除了出火场和上厕所,基本上没出过门,饭菜由余洪飞、刘智良两位好兄弟按点给我送来,吃完他俩负责刷碗。难为两位了!
真倒霉,开始才几天,我就伤了手。事情是这样的:为了取经,指导员带我去八中队找人请教,一名老兵开辆东风水罐车载着我俩。临到返程,车却发动不了,老兵在驾驶室坐镇,指挥我到车头前奋力用摇把转动发动机,在发动机启动的一瞬,摇把猛地反弹,我的右手腕顿时痛彻入骨,冷汗、眼泪忍不住一起流。等回到队上,右手腕已经肿得比脚腕还粗。当然,那名老兵免不了被指导员训好几天。
我到附近医院贴了膏药,但是根本握不着笔。便用橡皮膏带把笔缠在手指上,一笔一划慢慢地写。就这样坚持一个多月,任务结束手腕仍未消肿。那时候比较愚昧,不懂医学科学,所以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现在回想仔细分析,应该不止是肌肉扭伤、软组织挫伤。
由于写字速度太慢,为了不耽误大事,只得加班加点。我日夜不停伏案苦写,困得受不了,趴桌上眯一眯、很快被冻醒,却通体酸麻、四肢过一阵子才恢复知觉。
1991年郑州的冬天,最低气温-15℃以下的日子屡见不鲜,滴水成冰。由于前一年冬季兄弟中队出过煤气中毒事故,因此当年除了伙房、车库(为防止车辆结冰)以外不允许使用煤火炉取暖。每到夜深人静,花哥棉衣棉裤棉鞋、套上棉大衣、头戴雷锋帽、外裹两条被子,仍然无法耐久。脚疼得像被猫在咬,痛出的泪水都没热度。
一个多月时间没挪窝。没有洗澡、理发,甚至衣服都不曾换过。
最终,按时交出作业。观摩会如期进行、圆满完成。
这时自己,浑身浮肿、牙齿松动、走路不稳、心悸耳鸣。观摩团离开后,我倒头便睡,一觉30多个小时。
当时中队主官是唐指导员,作风严谨,不怒自威。他对花哥有提携之恩。
中队长姓胡,眉清目秀,文质彬彬。他从形象到气质蛮符合政工干部特点,却从事战训警务直到如今。所以说人的命运、际遇有时候很奇怪。
挂职副指导员姓吴,省总队有名的秀才,满身书卷气。他性格温和,平易近人,经常主动点评、指导花哥写文,花哥受益良多。
见习副中队长姓卢,黑铁塔一般,酷爱书法,每有得意之作,必不耻下问,亲自拿来让花哥提意见,只是花哥对狂草实在不怎么略懂,装模作样端详一番,赞两声好,老卢同志便很有成就感的样子。
尽管老兵、新兵之间等级森严,但是互相之间感情深厚。老兵们经验丰富,危险时刻总是挺身而出、把新兵护在后面,这是部队传统,别看老兵平常对新兵严厉苛刻,真到了事头上大哥风范立马显现。这也就是为什么新兵不记老兵恨的缘故。
那时候,花哥灭火技能与知识方面还很菜鸟,不止一次历险。
记得,西大街一饭店火灾,赶到后,我热血上涌往里冲,刚进屋,被胡中队长一把拽回,我两脚刚退出门槛,房梁和横木像几条火龙哗地塌落下来、火星溅了我一身。
也记得,书院街一民房火灾,大雪纷飞中,我们登上屋顶扑救,水龙浇上热源之后白雾蒸腾啥都看不见,花哥一步一步往前挪,突然一脚踩透、人往下坠、本能惊呼“哎哟”,千钧一发之际,两名老兵(一个叫代平,很惭愧忘记另一个名字,他俩都是湖北广水人)同时在浓雾中辨声伸手、一人抓着我腰带一人揪着我领子,把我拖了出来。
还记得,我亲属其中一人在火车上突发疾病,从郑州站下车找我,寒冬腊月深更半夜的,一名老兵自告奋勇蹬着三轮载病号去医院,忙到早晨才回来,白天照常训练、执勤。
更记得,我脚冻最疼的时候,我的三哥花了他半个月的工资,给我买了一双当时刚流行的“雪地靴”,从此告别脚疼。
想我今天这般不堪境地,实是辜负了许多人的厚待、期望与寄托。
今天是建军节,写下这篇文章,缅怀青春,并向你们 —— 我的亲人,我的战友 —— 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