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梦里回到从前,我和战友们正被训练。
蓦地惊醒,鼻子发酸。我想念那些战友,也怀念那段青春时光。
1990年岁末,花哥参军入伍。新兵连三个月,每一刻都难忘。
除了星期天中午的会餐和一月一次的集体包饺子,我们每顿饭的吃饭时间从未超过5分钟——即使有30分钟的空余时间,也会安排我们边原地踏步边唱歌直到25分钟以后才允许开饭。在这么短时间内把2个(吃得少了体力难支,而一旦训练中发生虚脱换来的后果绝对不是得到同情)海碗大小的夹生馒头就着菜鼓捣进肚子,是技术活也是力气活;还好,粥或汤都已放凉,三五秒内绝对可以灌进去。所以,今天你看见花哥吃饭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的样子千万别鄙视,这生存本能培养出来的习惯真的难改。
深更半夜,紧急集合,一气跑到邙山,匍匐前进两公里,转头一气跑回来,棉袄都汗透,然后班长、中队长、大队长依次讲评、总结,我们军姿杵着听讲个把小时,解散时“沙沙”声大作,手一摸原来衣服表层的汗水都结成了薄冰。
花哥曾经在操场上伏地挺身姿势保持2个小时,在此期间眼看着一滴滴汗水缓慢地流聚帽檐、吊了一会儿就坠落尘土,我还记得它的颜色是浊白色、我更忘不掉它的数目是79颗(如果眼泪和鼻涕也算上,应该是114颗)。我必须坚持到最后:我身边的几个战友把肚皮和地面接触了一下,就被班长猛踹屁股一阵鬼哭狼嚎——屁股固然疼、前面疼得更狠,下面可是冻土啊。我可不想练“硬碰硬”功!
花哥也曾“正步走第一动”姿势保持2个小时,我也得坚持到最后:我身边的几个战友因为脚点地和换腿,被班长从后面助跑跳起飞脚偷袭、木桩一般闷声仆倒,爬起来口鼻见血、还得被罚加时。自律与偷懒,你说哪个划算?
体罚是家常便饭,班长们变着花样、相互“比学赶帮超”着整人。同班刘姓战友,与花哥同名,来自江西永新县,有着老区人民的剽悍与倔强,不服,甚至在首长慰问时投诉,结果,他受苦更多。我刚开始听到他惨呼“哎哟啦,四季疼!”心里惊惧:乖乖,能疼一年,下手该多重。时间一长,听他们方言多了,我才明白过来:原来他叫喊的是“使劲疼”。
会操成绩不好,我们全班8个人,被班长惩罚两两相对互扇耳光——这样可以省去班长的气力。我和左姓战友结对,我想既然免不掉那就虚张声势吧,随便在他脸上“摸”了一下,不知他出于什么考虑竟然很用力地给了我一掌,我半边脸顿时火辣辣;我给他使个眼神、希望他会意,又“摸”了他一下,谁想他紧接着一个大耳刮过来抽得我眼冒金星;我当时气急,发力一掌,左战友马上口鼻流血。班长估计心里发虚,叫停。我们8个面面相觑,没有脸不肿的。心里最难受的是我,直到今天,想起来还是自责,觉得很对不住左战友。
算起来花哥还是全班受体罚最少的。因为花哥的训练成绩从未落后,并受到过中队、大队嘉奖各一次。另外还有一个原因:班长的入党申请书、个人总结、甚至情书,都是花哥捉刀代笔,班长多少能不讲点人情味儿?
被班长整得再狠,不但没人记仇,反而后来感情更加深厚。这绝对和“受虐狂”或“斯德哥尔摩症”无关,没当过兵的人体会不到,花哥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
新兵训练大队,我们7班和8班合住一个大宿舍。我班漆永和班长、八班和运动班长,是全大队最苛刻的两位教官。多年后花哥看《监狱风云》(少瑞,拿这作比喻有些别扭),张耀扬那气场,简直就是和运动同志!
后来,我们7班的杨战友、文战友、贺战友,以及8班的刘战友、马战友,16个人中有5人考上指挥学校,如今都是团级军官,成才的比例相当之高。不要小看5个,要知道我们同批兵全支队总共提干只有7个。其实我们7班的“四季疼”刘战友、花哥及8班的余战友三个人,当初也是很被看好的,后来却没考走,否则,这个大屋里的记录堪称空前绝后了。
这说明什么?花哥来回答:严是爱、宽是害,青年正是人生的定型期,吃的苦头和受的责难越多,越有利于以后的成长和发展。
1992年,花哥19岁,兵龄两年,下士班长兼汽车驾驶员、中共党员、立个人三等功1次。用当时的社会道德衡量标准以及部队领导的评语来形容:花哥是一名好战士、上进青年。是啊,那时的我,多好的人呐。
又过两年,花哥报考指挥学校二度落榜。随后复员。
在部队那四年,青春热血、一心报国、崇高理想、满怀激情,纯真又坦荡、苦累却快乐。
再见了,青春岁月。再见了,美好往事。再见了,我的梦想。
2010年7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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