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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雨的午后，一家旧咖啡馆。

女人坐在落地窗边，数着雨滴。室内浮着咖啡和香烟混合的味道，这种暖香带着一股不安躁动，在阴霾气候里给无聊的时光找到存在感。

女人的食指和中指上是洗不掉的焦黄色，指甲涂了妖娆的蓝。因为曾被人夸赞性感，所以它们交错翘起骄傲的弧度。但仔细看，却发现仅仅只是左手。女人的右手干净素雅，保持着本原的状态，五个指甲如同女学生般修剪整齐。

上了岁数的木质转门，有人推动就会发出老唱片卡壳般刺耳的声响。吧台上永远走慢十分钟的挂钟“铛铛”响了两记。女人兴奋起来，略略挺起腰肢把宽大棉纱长裙撑起了曲线。

男人脱下外套，落座在女人斜对角的卡座。他的腿很长，一如既往地伸到过道里，羊皮靴子沾着湿泥。还是不加糖不加奶的黑咖，还是小雨不撑伞濡湿的发际。

男人的眼睛很亮，特别在昏暗光影里，黑夜星辰一般。女人肆无忌惮地看着，然后点燃一支烟。吐出的烟圈里，有人捧起她的脸，吮吸母乳般用力亲吻。记不清过了多久，挂钟没有发出声音，所以画面一直被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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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走到男人对面，坐下。挥挥手，侍应端来一模一样的黑咖。男人端起喝一口，女人也端起喝一口，然后无声息地将彼此的杯子调换。男人面前的杯子上有残留的口红印，不完整，斑驳在黑底印花的细瓷上。

男人一句话都不说，安静地仿佛一件家具。光洁额头，胡茬下巴，有点落寞的嘴角。女人盯着杯子，咖啡慢慢变冷，男人都没有再端起。他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在指间翻转玩味，并不点燃。时间，一点一点消磨。

女人呼吸急促起来，把男人喝过的咖啡一口气灌进喉咙。苦，冰冷，弥漫到身体深处。她倏然起身，隔着桌子将脸凑近男人。棉纱长裙被桌角木刺挂住，撕裂。男人也站了起来，居高临下。

买单。男人自若地招呼。侍应殷勤上前。女人仿佛成了空白，凝固在那里不被人看见。泪水也不能流出，因为无形不能有伤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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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钟“铛铛铛”响了三记。一盏灯亮起，咖啡馆深处的照片墙活了起来。很多人的脸，在墙上此起彼伏地笑。女人和男人在同一个相框里。

男人拒绝了侍应的引领，拄着盲杖大步走出门外。他熟悉这家咖啡馆，超过熟悉自己。记得生命走过老式挂钟响两下和响三下之间时，他的世界里曾出现过一个女人。她喜欢坐在窗边看雨写字，点黑咖啡，每次只喝一口。

男人的眼睛很亮，特别在微笑的时候。关于失明的故事，他从来不愿回忆，便如断然离开女人一样。很多回忆，还是躺在回忆里，更温暖。

雨，停了。路面还是湿的。女人回到窗口的位子，用右手拿起笔，开始在泛黄纸笺上写字。

亲爱的，谢谢你，来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