锤炼成器的人生
高穹
一觉醒来,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还在那里舒缓地流淌着。望着湮没在音韵中的,睡姿百态的孩童们,想象着他们此时摇曳在梦花乱坠的睡境里,无忧无虑地梦满、梦圆了整个童年的快乐时光,此时,是我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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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在那里走走停停,伴着轻袅的酣音和偶尔贝壳戏水般的声响,我在笔墨间描摹着一种别样的人生画卷。正行云流水间,教室一隅传来梦呓般的哭啼声,立时截断我翻飞的思绪。抬头瞬间,我看到那个哭啼的女孩已从睡床上滚落下来。我疾步如飞来到女孩身旁,将她抱了起来,安顿在我怀里,以此抚慰她受惊吓的心灵。女孩还像是在梦中,沉溺在一种境遇里,不肯睁眼看我,似乎置我于身外。我只好把她轻轻放到睡床上、、、、
女孩是四月末从外校转来我这里。送女孩来的是她已近年迈的奶奶。女孩站在我对面,文文弱弱的,像一株刚从地面生发出的小草般,嫩嫩绿绿的,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太多的幻想和对自己将要面临的未卜的现实报以丝丝缕缕的凄惶。
我走近女孩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怯懦地望着我,不语。
“老师问你话呢,快说,你叫什么?”女孩的奶奶督促着女孩,并把她拉近我面前。
“我,我叫张紫彤。”女孩的声音像是从泉眼里,细细的流淌出来。
“紫彤,嗯,好听的名字。几岁了?”我继续问道。
“七岁。”
紫彤,我在心里揣摩着这个色彩鲜亮的名字,能想象出她爸妈对她爱的憧憬。待我将紫彤安排好位置后,她奶奶凑到我跟前,几近零距离,耳语似的对我讲起了紫彤的身世。
原来,这又是个单亲家庭的孩子。妈妈在她还懵懂无知时,就离开了那个有爸爸、姐姐和她的家。在稍谙世事时,她开始意识到自己是个没妈的孩子,像棵小草根系爸爸这片土壤,却心无依靠。于是她三番五次盘问奶奶:“爸爸为什么不要妈妈?她究竟犯了什么错?我要妈妈回来,我想她。”
每每此时,奶奶就会把紫彤搂在怀里,喃喃自语似的说:“彤儿听话,奶奶现在不能对你说,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紫彤奶奶讲到这里,已是泪锁双眼。她忙躲闪着擦拭掉滚落脸庞的几滴浊泪。警觉地回望了一眼坐在教室某一隅的孙女。再次压低声音对我说:“当初她妈妈是跟别的男人好上了,我儿子一气之下将她从家里撵了出去。你说这样的事,我怎么跟孩子解释?我儿子说了,她如果还想回来,我们会不计前嫌,只要她能把彤儿抚养长大,以后不会再管她什么了。”
紫彤,我再次品味着这富有诗意的名字,真的无法衔接上先前对她那被爱氤氲的家庭样式的念想。或许曾经的曾经,在彤儿还不谙世事的那会儿,那温馨的一幕如紫彤的名字般华丽地上演过。至于落幕成殇在何时,这在彤儿跌宕的人生乐章里只是被定音成毫无音律的休止符。而在她渐次长大的童年里,对这段记忆就如白天里的星星,黑夜里的煤石,几乎不复存在过。但对妈妈的渴盼,那种与生俱来的生命与灵魂般的亲和,让她从没有停止过对命运的叩问。
这样的孩子,园所里不乏其人。他们如同霜打过的植物,透着与众不同的生命光泽。小朋友堆里,他们确实难以盎然生命最初的那份坚挺和秀拔。他们或者谦谦自卑,与小朋友们保持一定的距离,若即若离,亲疏有度;或者孤独自傲,冷眼观望周围的人事物,如冬眠自省的春虫般,先知先觉在与他们不期而遇的生存环境里。这样的孩子要比同龄孩子早熟。因为他们本在爱的季节里,过早的经受了命运的霜打。或缺失母爱,或在失衡的爱的天枰里被颠沛得失去了生活的重心,不得不在惊吓中成长。
早熟的孩子,我没有把他们定义在某一个范围里。我不会偏见地将“早熟”两个字定规在贬义的概念里。即便有的孩子因身体发育或生理因素产生了自觉的性别意识,女孩喜欢男孩,男孩喜欢女孩。我亦不会大惊小怪在这种依然纯我的,原始的,排除性意识的情感萌动期里的早熟行为。尤其像紫彤这样的孩子在没有母爱的生存环境里,生命过早被锤炼而锻造成一种较同龄孩子所不具有的世事洞明,人情练达的早熟的生命迹象,我视如珍宝。因为我深谙锤炼成器的终极含义。
那些需要锤打方能绽放生命本色的事物无不是对生命的真谛的诠释。曾经我做过自己变成一堆棉花的梦。在被人捶打时,我在不屈地对抗者,默默地承重着。但最后我看到的是自己释放的生命,如雪如云,绵白而蓬勃,在那里静静地云集成生命的厚重。
自此,我不再自怨自艾在命运的不济和悲悯在一种缺憾的人生中。我会用视如己出的心境拓展紫彤这样的孩子早熟的心路,让他们因过早就承受生命锤炼的人生在假以时日迸射出利器般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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