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季深冬和信来。
| 分类: 朴旧情歌 |
既然命中注定要苦难降临,推辞又有何用。姑且还它一个单薄的笑,任风吹送,凭雨无歇。
那天晚上临睡前听广播,听到<一个人住七年>,说:每七年我们就是另外一个自己。这么说起来在这过去的短短二十一年里一共就有三个我,躲在晦暗的时光角落里不轻易被看见,而我即将迎来的将是另一个崭新的自己。
在二十岁的最后一天,七堇年给自己写了一封信。“今日坐着空荡无人的公车经过一座斜拉桥,望见铅云沉沉的阴霾天色下,宽阔冰冷的河面被烈风吹起不断翻滚的波涛,缭乱而破碎的流逝,其状之隐伤,令我忽然想起你的脸。我一直都明白,你为着不至于埋没在人潮之中,庸碌一生,而努力地做着活得丰盛的人。”
我从未在这样一个繁闹的城市里坐过空荡无人的公车,河面上的是斜拉桥还是悬索桥也与我无关,但是当风从眼前吹过,我也曾在那漾动的水波里看到一个人的脸,那么熟悉,又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让人怀疑他是如何在时间的流淌中一步步游移,行至如今。
给二十一岁的自己写封信,我想了想,大概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这是多么令人不习惯的做法,以一个平等的姿态面对自己,你以为你非常了解自己因为你本身就是自我的拥有者,但是你越往深处看却又觉得迷惑,然后是质疑、无解,到最后你连直视的目光都害怕得收了起来。我有什么要问自己的呢?我又认真想了想。也许会问你的梦想实现了多少,你的朋友失散了多少?你还保有着一颗纯真善良的心么,是不是还会面对世间百态心有所愤?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你是否已经成为了你当初希望成为的那个人。
我能承受得了这样的诘问吗?我不知道。
只是很想对自己说,亲爱的二十一岁的我,我多么希望你能再快乐一些,再勇敢一些。
那个时候我们谈理想,谈未来,说要做有钱人,买得起房,买得起钻,说着以后要定居瑞典,那儿的社会福利多么好,一年中有一半白昼,一半沉入黑夜。也要去荷兰,挪威,去探访古老的英国,神秘的埃及。而我,有什么理想呢,还是做画家,做美术学院院长吗,当然不可能。年纪越大,就越谈不起理想这回事儿了。我们都唯恐用认真的表情去讨论理想,只能嘻哈着糊弄过去。事后回味,竟有一股凉意在心里生起,孤独的后怕。
我淡然地跟别人说:“我不介意做枯燥的工作,做重复的事情,只要能给我满意的薪资就好。”
所以你看,现在,我早已经忘了理想,变得这般世俗了。
我也曾是努力想把生活过得丰盛的人,或许现在也是,也一直在努力学着去做一个内心有趣的人,这样即便在最乏味的日子里也能自给自足一些乐趣,喂饱生活的精神。在二十一岁的尾巴上,平静地幻想,未来能有一份安定的生活,就足够了。且挡住那些企图侵入内心的期待吧。<人们的“期待”,那是一种你必须学会去抵御的东西,因为那个东西是最容易把你绑死的圈套。>
我迫切着想变得积极起来,心里对自己歌颂:我爱着这世界,无论她给我什么,又夺走什么,我都爱她,无论如何。
而我们都在变。变得成熟稳重,变得世故虚荣,变得强大,足以抵抗生离和死别的来袭而不垮,也变得精明,不会再让人随随便便就偷走了自己的心。到最后,我们会变得连自己也不认得,怎么都想不到当初那个抱怨光阴漫长的孩子,他从何时开始长大,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但是这变化不可阻挡,没有人能找到时间的抗体,抵御这一场来势汹汹的动荡。
所谓物是人非,时过境迁,所谓“宛转蛾眉能几时,须臾鹤发知如丝”,不过是些文字里兜兜转转的吟哦。
真正临了眼前,除了暗自缄默,又何来心思去细细思忖彼时的心境。
末了,只能颔首问一声这苍凉的人世:是否还有一人愿意悠悠终夜长开眼,报答我此生谢落仍未展的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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