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架下的往事

散文.炫风之影

打春了，小草顶出了新土来，散发着沁人的香气，老妈也像春一样很是兴奋地围着埋葡萄的土堆子转，隔壁的姥姥也笑着出来与老妈一起说着葡萄旺盛时期的美妙。其实，那葡萄还埋在土里并没有被挖出来，老妈却已经有些耐不住了，她说得趁着春日的暖，将葡萄好好折腾一下再给补补。我们不如老妈那样兴奋，因为，每年为了葡萄我们得到很远的地方去买些长长的树干来加强葡萄架子的力度，还得用大量水浇葡萄。老哥却嬉皮地想逃掉劳动，却被老妈揪了回来，说是领着我去买树干，无奈的老哥缩缩脖腔子只好向我挥挥手。

我家的葡萄长得好大，连带着隔壁姥姥家的，那葡萄架子连起来可以覆盖半个院子，夏天葡萄长起来倒是很遮阳。而这些葡萄按照老妈的话讲，那就是我们夏末秋初的水果与零食，而且营养非常丰富。我对营养一点也没有概念，老哥却像是很明白地说：“营养可以让我们长大个子。”看着老哥的矬子样我却捂嘴笑了：“你明白了咋不长。”老哥瞪着我一点也没辙，因为我虽然比他小两岁，个子却比他长得高。

都被困难时期吓怕了，别说零食了就是粮食也吃不饱，为了保我们这些正在长身子的孩子，大人们因缺营养脸都是肿肿的。因此，经历了那个可怕的时期，老妈每年都拼命地种些玉米毛豆，而且管别人要来了葡萄秧子种在了院子里。葡萄可是好东西，在我们老屋一带几乎家家都种，品种有玫瑰香和玫瑰紫，还有白葡萄，不过玫瑰香好吃，珠子不大但很甜，白葡萄难养活但是也很甜，老妈曾试验种过都没熬过冬季，因为葡萄很怕风，即使埋了要是埋不好也会死掉。

听说我和老哥去买树干子，隔壁的姥姥却笑着让我们带着她家的小弟也去买些，小弟个子不高能拉几根树干？可是看着姥姥瘪瘪的嘴顶着缺失的牙齿往小弟身上直努，就知道姥姥也想让小弟劳动劳动，于是我又将话咽了回去。葡萄架子又搭起来了，连带着隔壁姥姥家的也搭好了，我们一盆一盆地浇着水，直到葡萄藤嫩梢尖子上冒出了水滴来才罢休，两个胳膊酸得呀都抬不起来了。春过得很快，转眼间葡萄就开出了沁香的小花来，然而，那天当我来到自家的葡萄藤下时，却发现姥姥在她家的葡萄架下巴望着葡萄藤子发着愣，不知就里的我走过去也往叶子的缝隙里看，只看到微微颤抖的小花和繁盛的叶子其他啥也没有，再回首却看见姥姥的双眼冒出了泪水来，吓得我立即揪住姥姥的衣襟不知所以然。姥姥叹口气没吭声，冲我摆摆手意思没啥事，然后呢喃地说“今年可能吃不上葡萄了。”然后就进屋去了。

没几天，老哥悄悄地对我说：“姥姥挨批斗了，据说是属于地富反坏右。”怎么会？我想着慈祥的姥姥每日里勤劳地照料着隔壁的一大家子人，怎会是这样的成分？借着月光老哥偷偷掀开窗帘说：“你瞅，姥姥在葡萄架下干嘛呢？”我跟着在缝隙里看出去，只见姥姥依然是站在葡萄藤下一动不动，不知她在想啥？而隔壁的屋子里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我真为姥姥难过。

没几天，与我们一起在一个院子里生活了很多年的姥姥走了，被隔壁的叔叔送到了乡下去，据说是要返乡接受批判。老妈听了此事摇头直叹息，我则依旧坐在葡萄架下，双手默默地托着腮想着姥姥在的那些时光，心里为姥姥抱不平。

葡萄花依然繁茂地开放着，那花香弥漫在院落里久久不散，却怎么也留不住姥姥啊。

（注：此文为炫风之影在新浪首发，支持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