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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中】冬天里的夏日印象(露中同人志《红金乡》应援!)

(2012-02-05 15:22:28)
标签:

2012年1-3月

aph

露中

杂谈

分类: 文档

【露中】冬天里的夏日印象

(露中同人志《红金乡》应援!本子公式站:http://blog.sina.com.cn/crimsonneverland

 

伊万在火车上就注意到这个东方人了。原本就很少有人到这个偏僻省份里来,更何况是一个外国人。他看起来也不像是来做生意的,一个人,背着不大的行李,身前的桌面上搁着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却不时对着窗外发呆。伊万不明白现在这个时节还有什么风景可以看,到处都是一片银白,让原本就没有太多变化的景色变得更加单调。待到下车时,伊万意外地发现,那个小个子的东方人和自己一起站在了窄小空荡的车站上。

他忍不住上前打招呼:“你好,中国人?”

对方惊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通红的鼻尖上掠过,很快就转向别处。

“是的。”对方简单地回答。

“你是留学生吗?看起来很年轻嘛。”伊万继续说。

“是的。”对方的回答依然很简洁。

伊万有些着急了:“你听得懂俄语吗?”

对方抬头看着他,说:“我听得懂。我是莫斯科大学的学生,趁新年假期来这里旅游。”

伊万摸着自己的鼻子,微笑着说:“这里可没有什么特别的风景。”

“也许对您而言没有什么特别,但是在一个人眼中,这里是最美的地方。”

伊万心里“突”的跳了一下:“伊万·布拉津斯基。你怎么称呼?”

“王耀。”对方回到;然后直直地看着他,不知如何开口。

“叫我‘伊万’就可以了。”他笑着说。

“好吧,伊万。”

“耀,你现在想去哪里?马上就到午饭时间了。我知道车站外面有家餐馆,虽然不能跟首都的餐厅相比,不过在这里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想吃点什么吗?”

对方没有拒绝。

在餐桌上,中国人说起他来这里的目的。

“从这里出去向北大约一百多公里的地方有一个村子,村子外面有一座小别墅,大概有几十年的历史。我想去那里看看。”

伊万一面吃着冻肉,一面慢条斯理地说:“你想去的地方还真是稀奇。那个偏僻的村子有什么好看的?我可以给你推荐个赏雪的好地方。”

“我就是为那个小别墅而来的。”

“你勾起了我的好奇心。那里有什么特别之处吗?”伊万饶有趣味地盯着对方,问。

王耀却欲言又止:“说了你大概也不懂。”

“你要去的地方,开车还得走上半天——前提是你能找到车。你有车吗?”

“……没有。”王耀说。

“你既然知道那个村子,应该也知道这里的交通情况吧?你就没做任何准备、这么一头扎过来啦?我还没见过像你这么冲动的中国人。”

“您见过很多中国人?”对方盯着他。

“不多,一只手就能数过来。——你别这么看着我,”伊万说,“也罢,算你运气好,我正好要去那个村子,我知道去哪里能弄到车。要不要跟我一道走?”

王耀眼睛一下子瞪大:“这可太好了!多谢您!”

“不用谢。不过我只能送你到那个村子。——除了我之外,那个村子里很少见到外人,索涅奇卡大婶一定会很高兴的。”

“能去那个村子,我这一趟就没算白来。”王耀的语气有些激动。

 

伊万弄到的车不过是一辆单斗的小卡车,驾驶室里只能坐两个人。伊万敲掉前挡风玻璃上的薄冰,招呼王耀上车。

“谁开车?”王耀坐在副驾驶位置上问。

“我。”伊万痛快地回答。

“您认识路?”王耀多少有些奇怪。

“当然。我又不是第一次来了。”伊万说着,钻进驾驶室。

“您说过您不是这里的人,您也说过这里偏僻,您为什么经常来这里?”

面对王耀连珠炮的问题,伊万只是猛地踩下油门,晃得王耀一个趔趄,然后低声说了句:“系好安全带。”

伊万驾车在刚铲掉雪的路面上开着。道路两侧是一人多高的雪墙,王耀根本无法判断走了多远。午后的阳光倾洒在雪堆上,反射出来的光线又投到车窗上,弥散开一片明晃晃的光斑,让人的视觉渐渐疲惫起来。王耀忍不住开始打瞌睡。不过车子偶尔摇晃一下,让他撞上冰凉的车窗,他又立刻清醒过来。他偏头看着司机,对方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前方的道路,嘴里哼着的小调被发动机的声音盖住、一句也听不清。王耀忍不住问了一句:“我们到哪里了?”

对方似乎没有听到。王耀抬高声音又问了一遍,伊万才注意到他,随后漫不经心地回答:“不知道。”

“不知道?”王耀大声说,“不知道你还开车!?”他担心自己遇到了骗子。怎么会那么轻易被对方的一顿饭和一趟顺风车所迷惑?

伊万猛的刹住车。王耀一下子向前冲去,幸好被安全带拦住才没有撞到前挡风玻璃。

“嘿,我是不知道我们到哪里了,不过我认得那个村子。放心好了,小家伙,我不会卖了你。你这么小的个子也不值几个钱。”

“您答应我晚饭前会到那里。您这么开,行吗?”王耀压着怒火说。

“行,没问题,都包在我身上,保证你晚上能坐到索涅奇卡大婶家里喝上一碗热乎乎的红菜汤。还有别的问题吗?”

看到乘客不做声了,伊万再次踩下油门上路。

不知在路上走了多久,路边的风景几乎没有变化,只有高高的雪墙上偶尔会露出没有完全被埋住的树梢。

一直坐在旁边不做声的王耀突然开口:“这里有人放炮吗?”

“有些想抓鱼的人会在河面上炸冰。”开着车的伊万回答,并不曾转头,“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刚才听到一声响,像是有人放炮。”

伊万扭头看了王耀一眼:“你什么时候听到的?”

“就是刚才。”

伊万的表情严肃起来,也不继续哼歌了,而是皱起眉头盯着道路前方:“应该很快就能拐过那个弯了,希望我们已经躲了过去。”

“躲过什么?”

“雪崩。”

伊万说出的这个词被突如其来的雷鸣般的声音所淹没;不过王耀很快就领会到这个无声的词的意思——伊万立刻踩下刹车,两个人都差点撞到车前的窗户上;两个人坐定,看清楚自己身处的境况后,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们被雪埋住了。

 

伊万打开驾驶室里的灯。两个人在昏黄的光线中看着压在车窗上的黑沉沉的积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我们能出去吗?”王耀先开口。

“恐怕不成。”伊万沉着脸说。

“那我们就坐在这里等死吗?”

伊万偏过头来,看着他的表情反而露出一丝笑意:“你想死吗?”

“当然不想!”

“我想我们应该死不成,”伊万抄起手,“这条路是那个村子进城的必经之路,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发现雪把这条路堵住,到时候我们就能得救了。”

“等到他们发现?那要到什么时候!”

“应该不会太久。”伊万微微皱了下眉头,略思考了一会儿,说“他们这几天肯定有人要进城。运气好的话,大概明天早晨就能发现吧?”

“也就是说,运气好的话,也要等一个晚上?”王耀对伊万若无其事的态度很不满,“那我们现在能做什么?”

“活着,别被冻死。”伊万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即将参加一个很有趣的游戏。

王耀想要动怒,但考虑到即使发火也无济于事,他还是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口:“我们聊会儿吧。”看到伊万点头之后,他先问道,“说起来,您,来这里做什么?”

伊万回答:“拜访几个老朋友。以前在他们这里住的时候多受他们的照顾,所以常回来看看他们。”

“你以前在这里住过?”王耀听到这句话,突然兴奋起来,“那你知道曾在这个村子里住过的一个诗人吗?”

“什么诗人?”伊万反问,“你说的是诗人还是疯子?”

“怎么会是疯子!我原以为你大概不会理解,不过你既然在那里住过,至少应该听说过这个人。”王耀说着,从抱在怀中的行李里掏出那本薄薄的小册子,递给伊万。

伊万接过来,看到那是一本有些年头的书,只有几十页;他随后翻了翻,倒都是些分行的句子;他也没仔细看,合上书页瞅了一眼封面:没有作者的名字,只有一个明显是假名的缩写“С——”。

“这就是你来这里的原因?”伊万问,却没有舍得把册子还给王耀,“我也听说过这个人。不过这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他现在早就不流行了,竟然还有人记得。”他摸索着书的封面,动作轻柔得像是母亲抚摸熟睡婴孩的面庞。最终,他还是再次翻开书页,挑了一段默默读出来。

祭坛上燃烧的火焰啊,我把我的生命奉献给你,我把我的灵魂奉献给你,只求你燃烧得更剧烈些吧,把这四周的黑暗都吞噬干净!”

一霎时,车厢里沉寂得好似荒无人迹的雪原。

 

“是的,我认识他。”伊万再次开口,声音突然嘶哑起来,“他在这个村子里度过的那个夏天,碰巧我也住在这里。”

“他根本算不得什么诗人。”伊万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他是躲到这里来的。是的,他躲到这里来,像是个吃了败仗的将军;那时的他可以说已经死了,只是一股无比强烈的自尊心支撑着他,叫他咽不下最后一口气。”

“你说的未免太苛刻了。”王耀忍不住插嘴。

“你说他是诗人,可他跟疯子没什么两样。”伊万并不听王耀说了什么,“他来到这个村子里,不过是想找个足够偏僻的地方,把自己埋葬——埋葬自己的灵魂。上帝!既然自己都无法接受自己,那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所以那个二月,冰雪尚未消融的早春二月,他来到了这里。”

“等等——你说,他是春天来到的这里?”王耀惊讶地问。

“早春二月,他来到了这里,心灵和这片土地一样被冻透了。村人热情地招待他,给他端上了盐和面包;可他却坚持不肯留宿在村子里,而是自己跑到村子外面,把森林旁边一间废弃多时的木屋修理出来,一个人住在那里。除了偶尔去村子里乞讨一些日用,他几乎都待在森林边上。那时积雪还很深,他却每天都踏过积雪跑进森林里,数着树上的新芽,计算着它们抽芽的日子。他给自己订下一个日期,如果到那个时候,树还没有发芽,他就把自己埋葬在这里,在这片被冻透了的俄罗斯的土地。

“他知道那个冬天特别寒冷、或许会很漫长,春天大概不会来得很早。他几乎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是如何。他在树林里徘徊,抱住那些和这片土地一样古老的大树,贪婪地呼吸着冰冷的、一丝丝刺痛肺部的空气,做着最后的告别。”

“不可能!”王耀突然大声说,“你的意思是,他那时想过死?不,不可能!他不是那样的人。”

“你见过他?你怎么说的这么肯定?”伊万并没有看着他,反问道。

“我当然没有见过他,但我看得出来,他的诗句,一个字一个字都能透出求生的挣扎,即使身处绝望之中也绝不放弃的挣扎!”

“您在莫大学什么?”伊万终于转过头来,异常客气地问。

“应用数学。这管你什么事?”王耀有些没好气地说。

“只是觉得你这个人很有意思,”伊万又把头转了回去,盯着堆在车前的厚厚的积雪,说,“用你们中国人的说法,大概就是‘知音’吧?”

“你——你了解中国?”王耀好奇地问;这个人的身上藏了太多的秘密——不,他在故意隐藏这些秘密。

伊万回避了话题,而是继续讲:“他为什么不能想过死呢?他曾经那样地绝望过,难道可憎的命运连‘死’的权利都要剥夺?事后他本人私下里承认过,他确确实实想过死。但是他终究活了下来;他的躯体、热情、灵魂,活了下来。”

“是那些树拯救了他。”伊万在王耀讶异的目光中念到,“安涅奇卡(安娜),塔纽莎(塔吉亚娜),达申卡(达莉娅),瓦纽莎(瓦莲丽娅),柳先卡(柳德米拉)……他给那些树取了名字,每天去拜访她们。当他在一个空中还飘着细碎雪花的日子里,看到她们从枝头绽放出来的新绿时,他感到他那颗冰冻了的心又开始突突地跳动起来。”

“那些树拯救了他。”王耀低声重复道。

“那些树拯救了他。”伊万点点头,继续说,“那些古老的树,年轻的树,它们并不曾为一个过于寒冷的冬天而辜负这片土地,他又如何能够放弃?就这样,他活过了那个春天。那个如期而至的、污浊不堪的春天。”伊万说到这里,突然沉默了。

 

驾驶室里原本就暗淡的灯光挣扎着跳了几下,熄灭了。四周陷入了黑暗。寒气渗进来,一丝丝地沉在两人脚下。

“没电了。”伊万悠悠地说。

“后来呢?”王耀似乎并不关心他们现在所处的境况。

“你问那个人?你这么关注这个人?”伊万仿佛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千里迢迢跑过来做什么?我就是想看一看,那个曾让他写出这样诗篇的地方,究竟是怎样。”

“啊,你问的是那个夏天。”伊万淡淡地说,从怀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然后许久没有动静。

“我有火。”王耀说着,翻开他的背包。

“不用。”伊万谢绝了王耀递上来的打火机,把口中的烟卷拿在手中,胡乱团了一下,塞进嘴里嚼了起来。

“省点氧气吧,”伊万说着,把烟递给王耀,“你也来点?提提神,别睡着了。小心一觉睡不醒了。”

王耀只犹豫了一瞬,就接过伊万手中的烟,照着他的样子嚼起烟丝来。烟草的辛辣苦涩在口中弥漫开来,不亚于一盆雪水迎头浇下。王耀微皱着眉头,听伊万再次开口。

“那是个短暂却热烈的夏天。”

伊万又开始了他的讲述:“过于寒冷的冬天之后,便是一个酷热难耐的夏天。好多个日子里,天上没有一丝云,地上也没有一丝风。金色的太阳挂在天顶,那炽热的光线仿佛要把地上的草甸都点着。那种天气,只有整天泡在水里才会觉得凉爽些。我在树林外面的河边见到了他。他就坐在河边的一颗年轻的白桦树下,他的娜塔莎——我后来听他谈起过;我觉得他那时一定是发疯了,才会给每一棵树起名字、同她们交谈。我没怎么见过他,但是我听村子里的人提起过这么一个怪人,独自住在村外的小木屋里,不跟任何人来往。我们都叫他米莎,他看起来确实高大得像头熊,只是太瘦了,衬衣穿在他身上就跟挂在白桦树枝上一样轻飘飘的。所以我见到他第一眼就认出他来。我招呼他一起去游泳,他拒绝了。我觉得他那时的样子就像是……”

伊万突然转过头来问王耀:“你还记得他那本小册子里开篇第一句是什么吗?诗人、凤凰什么的。”

王耀流畅地念出来:“我冒用诗人之名苟活,是为了见证一场凤凰的涅槃。”

“对、对!就是这个词,”伊万轻笑着说,“苟活,没错,就是这个词。”他突然严肃起来,“但是你说的没错。他在挣扎,即使被绝望的泥淖没顶也不肯放弃挣扎。”

“你说他……”

“他在写东西。”伊万讲了下去,“他说他要在那些东西被记忆抛弃之前,把它们记录下来。它们会被看做是一个傻瓜讲的疯话、一个高热病人说的呓语……”

王耀猛然打断了伊万的讲述:“它们曾是真实的。”

伊万怔住了,在一片昏暗中接着不知哪来的一点微薄光线,他看到对方深色的眸子闪闪发亮。

“它们曾是真实的。曾有人相信过,感动过,追寻过。”王耀却平静地说了下去。

伊万过了许久才说出一句话:“他会感到欣慰的。”可他紧接着摇摇头,“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你这样想。包括他自己。”

“怎么可能!”王耀脱口而出。

火,火!自天国降落的火种,燃烧成地狱的烈焰。”伊万念到,“你应该比我更熟悉吧?他在那本小册子里写的东西。我想你已经都背熟了?真不容易,对于你这样一个外国人……”

“我一直以为他这是一种反讽的手法。”

“你错了。”伊万说;在黑暗中,王耀仿佛看到他嘴角挂着笑容,“在这篇文章里,他没有矫饰、没有任何虚伪的手法,他记录下的都是最真实的他;他没有隐藏任何东西,也没有隐藏他的自我厌弃和矛盾的心态。”

“他就坐在树下,一写就是一整天。”伊万继续说,“但他写的很慢。有太多的东西,他不知该如何表达。他会一直待到原地、直到深夜,只为了留住心里那个模糊的影像、等待它逐渐清晰起来,好仔细地将它描摹。”

“你怎么知道……”王耀忍不住问。

“我坐在他身边。”伊万很快解释道,“我在他身边升起一团火,一边烤着鱼一边陪着他。大多时候,他仿佛盯着那团火发呆;但你仔细看就会发觉,他的视线并没有落在那跳荡的火焰上,而是在看着火焰之外的什么东西。我会奇怪地想,还有什么比深夜的篝火更夺目的东西吗?——啊,是那些星星。你应该看看这里的星星。那么多、那么明亮的星星,它们挤在一起,争相炫耀它们的光辉;它们每一个都好像有很多的话要说,我们却什么也听不到。是的,是因为它们每个人说的话都太多了、太多了,我们便听不清它们当中任何一个的发言。——和星星们不同,他是个沉默的人。过于沉默了。这可能不是他的本性,但那个时候,我确实很少听到他说话。也许他知道,能够被认真聆听的言语、并不需要太长;也许是他想说的东西太多、反而不知该从何说起。他就那样慢慢整理着自己的思绪。他有时要花上几天的时间,才能找到那个合适的词。”

“他就这样,写了整整一个夏天?”

伊万点点头:“整整一个夏天。其实都不到两个月。与其说他在写什么,倒不如说他坐在那里狩猎。他如同一个猎人般富有耐心、小心翼翼地捕捉着一个个刚刚成形便转瞬即逝的思绪,那些曾经最热情的、最真实的、最宝贵的……终于,他觉得一切能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是时候该结束了。”

“结束?难不成……”王耀惊诧地追问。

“秋天是最美好的季节,不是吗?何必要把烦恼留到这缤纷灿烂的世界里?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到‘烦恼’,但即使是愚人也能感受到‘快乐’。”伊万似乎答非所问;他又在怀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个酒壶,给自己灌了小半瓶,然后递给了身边的人。

“你在发抖。来,暖和一下。”伊万随意地说。

王耀沉默地接过酒壶,却一直没喝。他突然转头问道:“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又或者,你根本就是这个人?”

“他?不,我不是他。”伊万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笑到几乎透不过气;他花了很长时间才压住笑声,转而用阴沉的声音说,“他是个傻瓜、疯子,是个幻想家,而我不过是一个碌碌无为的庸人。对我而言,他已经死了;但我永远记得,他曾生活过,如同一团自天而降的火焰,短暂,却热烈。”

黑暗和沉默笼罩在狭小的车厢内。

 

“我在来俄罗斯之前就知道他了。”王耀打破了沉默,“我在国内见到这本小册子。第一次,我读了一个晚上。对于我你没必要隐瞒什么。那也是一个夏天的晚上,从傍晚直到黎明。没错,就是这么薄的一本书,我却读了整整一个晚上。我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我的胸口,仿佛他歌颂的那团火也在我身体里燃烧着,一种我从未有过的感受被点燃了。这种感受算是什么?‘共鸣’吗?我觉得不是,应该是比这更强烈的某种互动。从那时起,我就特别想知道,他,到底是在怎样的境况下,写出了这样的东西。——但我不是在说,我是为了他才来到这个国家的。”

“我应该知道。”伊万点点头,“他不值得任何人为他这么做。”

“可是我发现我不能放弃他。”王耀继续说,“有多少次我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他的时候,鬼使神差一般,我又把这本小册子翻了出来。后来我想到,无论什么时候,当我觉得无能为力的时候,我重新阅读他,我就会再次感受到,自己不是唯一的那个傻瓜——我知道有一个人,他有过怀疑、有过彷徨、有过动摇,但他还是坚持了下去。所以我一定要来这里看一眼。我很快就要回国了,这个假期恐怕就是我最后的机会。当然,也许他已经死了;但谁都不能否认,他生活过;他的生命像他歌颂的那团火一样热烈,因为他热爱……”

他突然说不下去了。

“怎么了?”伊万着急地问。

王耀深吸了一口气,说:“我、我觉得胸口不舒服。我头疼。”

“什么也别说了。”伊万伸出手,握住了对方的手,“希望天已经亮了。”

 

“王耀?”伊万叫着对方的名字。

“嗯?”王耀的声音有点迷糊。

“我叫你的时候,你只要答应我一声就行了,不必说多余的话。我觉得我们应该坚持得住。”

“嗯。”

 

“王耀?”

“嗯。”

“我想天已经亮了,我们不必等太久了。”

“嗯……”

 

“我好像听见什么声音了。王耀?”

对方却没有回答。

“王耀?耀?耀!”伊万惊恐地抓起对方的手,“坚持住,很快、很快就好了!”

他抬起另一只手,狠命地砸着车窗玻璃:“你们这群混蛋!快一点、快一点啊!快……”

 

王耀慢慢睁开眼睛,四周是一片雪白的世界,安静的有些不真实。他试图起身,才发现自己身上还连着监测生命体征的仪器。

“太好了,醒了。”有个白色身影在他眼前闪了一下,又消失在房间门口。很快有人过来,给他检查了一遍,然后撤走连在他身上的仪器,把他搬到推床上,送到另外一个房间。

刚刚被重新安顿好,王耀哑着嗓子开口问:“伊万呢?”

一个护士回答他:“和你一起送来的那个人吗?他情况比你好,已经先出院了。——对了,你的东西。”护士说着从床底下翻出来他的背包,“都在这里了,你看看有没有丢什么。”

王耀哆嗦着手打开包。

东西都在,什么都没有动过,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翻出那本小册子,刚要打开,从里面掉出一张纸条。王耀拾起来一看,上面草草写着“伊万·布拉津斯基”这个名字、一串电话号码样的数字和一个位于莫斯科的地址。

原来并不是一场梦。

王耀重新躺回床上,嘴角带着他未曾觉察的笑意。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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