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 头 甸 子
我们农场地处小兴安岭与东北平原的接合地带,这里既没有崇山峻岭,也不是一马平川,而是高高低低、连绵起伏,很有一些坡度的丘陵。当地称起伏比较大、坡度比较陡的地方叫“岗”(第四声),比如“南大岗”、“北大岗”。从龙镇火车站出发开往北安途经的第一个车站,站名就叫“蔡家岗”,估摸那里也是一个制高点。
“岗”的坡底,往往就是塔头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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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去过北大荒的人,不知道什么是塔头甸子。
塔头甸子和草甸子不同。草甸子是很平坦的草地;塔头甸子却是满地大包,这一个个大包就是塔头墩子,顾名思义,塔头甸子、塔头甸子,就是“塔头”组成的“甸子”。塔头墩子看上去就像一个扣在地上大草球。上面长着草,那草很像头发飘逸在大脑袋上,但草边有细密的锯齿,稍不留心,手就给“拉”开一道血口子。“离离甸上草,一岁一枯荣”,陈年八古的枯草紧密地围在底层。塔头墩子与墩子之间有点距离,距离大小不等,近的二十来公分,远的五六十公分、甚至一米开外,也算是错落有致吧。塔头之间多是沼泽,水的颜色是酱油色的。
那酱油色的水,是几千年、几万年的枯草酿成的“高汤”吗?
在农场我曾经干过牧马放牛的活,有时候就放在塔头甸子上,让它们撒欢儿。一个塔头墩子直径约有二十来公分,人站立在塔头墩子上,有时会晃晃悠悠,感觉它似乎承受不起,好像会慢慢地往下沉。有的塔头墩子上有蚂蚁窝,东北的蚂蚁个头都挺大,你无意中碰了它的窝,它可不是省油的灯,呼拉拉全都往你身上爬。蚂蚁咬人也挺厉害,红肿一片,奇痒无比。为了照看马群牛群,不让调皮的儿马子小牛犊走得太散,就要驱赶,我在塔头墩子上跳来跳去的。这还要有一丁点灵巧劲,眼、脚配合,动作协调,瞅准了下一个墩子再跳。一不小心踩空了,或者脚底打滑,或者蹦过了劲儿,哧溜一条腿就陷进沼泽了,半条腿都是湿的,成了名副其实的“泥腿子”。即使是在六月三伏天,那水也是拔凉拔凉的。
每次掉进沼泽,脑子里就会想到当年红军长征过毛尔盖草地、小战士再也爬不上来的情景;心想要是这一回陷下去上不来了,分场上哪儿找我去?!只能沉痛宣告:“一上海知青走道不慎,昨在塔头甸子神秘失踪”。
每年开春,残雪从塔头顶端渐渐消融,翠绿劲挺的草芽开始萌发,给沼泽湿地披上一层新绿。夏天,塔头甸子上一片金灿灿的黄花菜,阵雨过后,到处冒出打着各色小伞的蘑菇。秋天,塔头甸子里最多的就是都柿了,一嘟噜一嘟噜,紫不溜丢的,甜甜的,很好吃,如果运气足够好,兴许还能捡到野鸭蛋。在寒冷的冬季,覆盖在塔头甸子上的皑皑白雪,也算是一道别样的风情。
[在白雪皑皑的冬季,覆盖在塔头甸子上的白雪也是一道靓丽的画面。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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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我才疏学浅、孤陋寡闻,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塔头甸子其实是湿地景观的代名词,也是展现原有生态环境的标志景观。塔头墩子的年龄,短的几百岁上千岁,长的可达数万岁,它是湿地年轮的历史见证,它的作用如今已经逐渐被人们所重视。
沼泽地、湿地,现在被人们叫做地球的肾,由此可见它的重要。
令人扼腕的是,听说自实行年产承包制以来,连洼地沼泽也变成了粮田,致使千百万年才形成的原始“塔头甸子”被肆意破坏,湿地内的生态环境再也不是我们下乡时的景观,成片的塔头甸子被祸害得越来越少了。
“塔头甸子”,你不应该仅仅存在于北大荒知青的记忆之中、梦境之中;“塔头甸子”,你应该永远存在于北大荒知青魂牵梦萦的广袤的黑土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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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于 2011.4.6 昨日“清明”
说明:文中照片是从网上搜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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