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燕兵
童年的时光之所以值得珍惜,是因为我们的传统智慧总是强调牺牲当下而成全未来,“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而真正到了老大的时候,却发现再也找不到人生最初那几年的快乐,这牺牲的代价,似乎大到了没边儿的程度。
周日无事,跟小学就是队友的同学去“超顺”踢球,没跑几步就伤了。只好在旁坐壁上观,看那帮已是头发花白的半大老头儿在场上狼奔豕突。初夏,下午四点的阳光有些太过温情,一枉水般地洒在绿油油的球场上,透过被风吹动得哗哗作响的树叶,一片金色的光亮。
瞬间,一股童年的味道涌了上来,那些半大老头也恍惚回到儿时的模样——那个时候,也有这样的下午,也有这样的阳光,也有这样一群踢球的人,只是那时,他们的脸上还满是稚气,他们的脚法稍显生硬,他们更是一群泼皮的猴子。
平时忙的时候,总是想着闲下来的时候,而闲下来又有点想念忙着的状态,人常常会这么小矛盾着,不像小的时候,没心没肺,更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毕竟是有些年纪的人了,所以经常会想些小时的事,都说老去的人最念旧,我还不肯承认自己的老去,却已经开始学会忏悔,忏悔的当然不是当下,一定是经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就像北海道那个小小的教堂,葛大爷找个神父吐槽,然后神父崩溃地告诉他这地方儿忒小盛不下那么多罪恶。
旁边一哥们递过来一瓶黄橙橙的汽水,竟然是北冰洋,接住汽水的一瞬间,又回到了小时候的那个院子,除了愁愁学习不好要被老爹揍的事,再没什么压力。喝的还是那瓶汽水,汽水都改添加木榶醇了,我也长大了。
灌下最后一口,忽想起同学聚会上,一小子说现在再没有给买根儿五分钱冰棍,就能乐上半天的姑娘了,所以你们都不太幸福。可我必须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地告诉那位同学,这种姑娘肯定有,不老少,但是已经没有了这种买冰棍的小子,更没有五分钱的冰棍,所以我们确实不怎么幸福,谁都不怨,我们都是一不留神走到这个年代的。总想有那么一天,带着一个小巧玲珑的姑娘,不慌不忙地在大马路上转悠,俩人吃着糖葫芦喝着水,聊着七七八八的东西,觉得日子莫名其妙的有滋有味。挺简单的事儿挺单纯的人挺不奢侈的愿望,却一直没有实现。
我记得那也是一个5月刚过的夏天,窗外灰蒙蒙的天就像眼前历史老师严肃的脸。那节课讲的还是法国大革命,在那个让人昏昏欲睡的午后,我的脑海里浮现的是一幅初中美术课本上见到的油画,德拉克洛瓦的《自由引导人民》。一点没错,我记得清清楚楚,从小到大的美术课总算没有白学。在我关于法国的有限印象中,除了巴黎那座勃然高耸的铁塔,似乎就只剩下这幅油画里那个擎着红旗的女人。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她的呢?是那次诗歌朗诵?还是那次女生独唱?抑或是这节历史课?她正低头做笔记,清瘦的背景显得格外透气,每个女生都是齐耳短发,但她白皙的颈项在细碎发梢的掩映下显得格外迷人。
是的,这就是那个我想牵着她的手在大街上漫无目的转悠的人,吃着糖葫芦喝着水,聊着七七八八的东西……
倒回去几百几千年,人之间没有任何及时通讯工具,一别常常就这辈子再难见了。可现在通讯如此发达,各种沟通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可有些人照样一别一辈子就再难见到了,因为心太远,因为没了少年的单纯与稚嫩,因为多了老成的心机与羁绊。我始终相信,拿着五分钱冰棍就能幸福得不成的姑娘不在少数,愿意牵着她手到处晃悠的小子也还是有,五分钱的冰棍找找还能买着,可这三样各自迷了路,至少没法子让他们在一处相遇,还是谁都不怨,不过路太绕两旁迷眼繁花似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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