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诗歌】刘永军诗十首
(2012-08-11 06:3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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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永军诗歌原创文化 |
分类： 左邻右舍 |
凉州词（组诗）
天祝：白牦牛的天堂
仰望，从黄土高原的西北角
拔高一个八度
再高一个八度
再高，是洪亮的天堂寺钟声
一头牦牛从祁连的深处走来
站在鞭子般的晨风里
寂然不动
银色的岁月，披满全身
这些来自天堂的使者啊
像云一样从天边飘落
洪钟般的吼声，越过乌鞘岭
款款而来
从四千米的高度
向我的内心迫近
一步低过一步，一声
高过一声
古浪：甘州石旁
雪在乌鞘岭上徘徊
风在古浪峡里流浪
从八百里外漂泊而来的那块巨石
静静地矗立在峡口
与风相搏
与雪对峙。无语
就像一位来自洪荒的忍者
太久了，它早就忘记了自己
为什么背井离乡，驻足在这历史的绝境
日复一日地守望
西域，那个流浪在三弦琴上的地方
还有多远。往西，牵一串寂寥的驼铃
去丈量雪的高度
去寻找风的源头
凉州：马踏飞燕
朝霞染红祁连山的时候
战争刚刚开始
山丹花开在山上
马群在更高的地方，奔跑
像风。像云。像草。像山丹花。
跑过一片山坡
跑过一笔悬崖
跑过一弯平湖
跑过思绪的边际，越跑越远
越跑越高。听不到嘶鸣
只看到高扬的头颅、纷飞的鬃尾
奋起的四蹄踩一片风
踩一只轻巧的燕
就以这一种姿势定格吧
鸣声如凝固的剑
刺穿辽远的河西
让红艳艳的山丹花，一直开向天际
民勤：走进腾格里
像铺开一张羊皮纸一样
铺开粗糙的沙漠。一遍一遍走进
以一粒沙的心情
被浩瀚的单调感动
根，走得比骆驼更远
是埋骨于沙漠的骆驼
戳出来的几根刺
扎进阳光，阳光开始渗血
一串一串的骆驼
安详地走出历史
又走进历史
洒落一路的驼铃声
长成一路纤细的，坚硬的
草。
所有的水分从历史中蒸发
只剩下盐。
只剩下阳光。
只剩下骆驼草。只剩下
骆驼草一般固执地
民勤。
年
年是儿时落下的病根
一进腊月，一到下雪的日子
它就开始隐隐作痛
有些痛已经结巴
变成钙质的坚硬，长在心上
有些痛，一直在风尘仆仆的梦中
过了腊八，进了小年
这些痛在零零星星的鞭炮声里
时松时紧。一直到除夕
到十五，到二月二
过了年，这些痛将纷纷走散
我将在那一条路上
遇到我多年不见的亲人
路
那么多回忆，需要我用
铅笔刀、远处的家、初恋
一杯黄土和几行眼泪
点点滴滴纽扣般的疼痛
去联结，连成一条歪歪斜斜的路
路，是一条渐渐愈合的伤痕
二胡：二泉映月
幽暗的琴音贴着地面，滑进
一条窄窄的胡同
盲杖牵着青石小巷
走在悲凉的世尘中
浮浮沉沉的，是看不见的路
琴坐在冰冷的长凳上
月亮的清辉
照澈流浪的心情
失明的双目是两眼泉
流出来的不是水，是比眼泪
更苦更涩的声音
攥在手里的心，越来越紧
路窄成一条细细的刀锋
飞翔的麻雀
童年的梦想树上
结了一只灰头土脸的麻雀
向远方飞。翅膀划过坚硬的天空
疼痛，只是一滴淡蓝色的眼泪
风在四面八方追赶
它努力地越过一朵云，又一朵云
枝叶的样子渐渐模糊
巢在记忆中瑟缩
时光是不断扬起的鞭子
黎明是一道伤痕，黄昏是又一道伤痕
它不会停。虽然它终究飞不出
一枚落叶的射程
雨后
太阳伸出金灿灿的手指
捡起星星般散落在草丛间的
露珠。穿成一串彩虹
挂在清清爽爽的天空
一片一片目光像绿叶一样展开
妈妈和孩子，老人和小狗
自行车和丁零当啷的笑语
被挤在马路上窃窃私语的阳光，惊醒
天说晴就晴。明天
像苔藓一样从泥土中钻出
铺满河滩。无所顾忌地晾晒
几颗湿漉漉的脚印
石匠
——致父亲
你从老茧中剥出石头
石头从贫瘠中剥出小麦
雪白的面粉
从石头的缝隙间缓缓流出
你从石崖上攫出一盏灯
盛满清油
当它在某一个寺庙中
亮起。没有人知道这些光明来自哪里
一手执凿，一手抡锤
你反复锻打着岁月的棱角
将静默的山
锻打成低伏的生活。父亲啊
我就是那点灯光，那捧小麦
我要高举起自己微弱的清香。
在岁月的锻打中，以沉默的姿势
不断接近石头的本质
小村小了
打补丁的小村
戴草帽的小村
在土疙瘩里刨日子的小村
世界大了，还是小村小了
小巷窄得盛不下一颗脚印
屋檐低得架不住一只鸟窝
一个补丁就补住了所有的寒怆。一顶草帽
就遮住了所有的汗水
石头垒起的信念
压弯了一座山的脊梁
巴掌大的天空下，几点点雨
滋润着稀稀落落的庄稼
和牛羊。放不下的小村啊
唱花儿的小村
吼秦腔的小村
小村小了，还是岁月老了
麦子黄了
麦子黄了。那阵风
催得太紧
秋天还没有准备好
我还没有回到村庄
麦子就黄了
田黄一时，人老一年啊
就像父亲
我刚迈过一道沟坎，回头
父亲的头发就白了
麦子的腰，就弯了
关于麦子的记忆
像老茧一样从我生命中蜕去
麦子黄了。锋利的镰刀
在我手上划了一道口子
麦子的高度
我们从同一个春天出发。但是
我无法达到一棵麦子的高度
我没有它垂直于地面的
那份正直。它绝不弯腰
麦芒向上
天空被逼向高处
我没有它平行于岁月的
那份从容。它从不回头
迈过坎坎坷坷的节气
将阳光，一直带到秋风深处
当麦子在镰刀的拥抱中轰然倒地
麦茬，依然坚持着向上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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