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尊”的前面，能否加“你”？

安徽省无为襄安中学  胡礼湘

《西游记·孙悟空大战红孩儿》中有下面三句话：

“恐你令尊知道，怪我老孙以长欺幼，不像模样。”（见人教版高中语文选修教材《中国小说欣赏》第22页，下同）

“当年我与你令尊做弟兄时，你还不知在那里哩。”

“你令尊叫做牛魔王，称为平天大圣，与我老孙结为七弟兄，让他做了大哥。”

这三句话都用了“令尊”，且在“令尊”的前面都加了“你”。

“令尊”是个敬辞，《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解释为“称对方的父亲”。依此推断，“令尊”即“你的父亲”，“你令尊”则有成分赘余之病。也就是说，“令尊”的前面是不能加“你”的。

真是这样的吗？笔者以为，《现代汉语词典》对“令尊”的解释仍不够全面，有失准确。下面还是用一些具体用例来说吧。

“令尊”可敬称对方的父亲（“对方”即“跟行为的主体处于相对地位的一方”，对话的双方互为“对方”），这确实是它的常见用法。如《红楼梦》：“你今日回家就禀明令尊，我回去再禀明祖母。”洪深《贫民惨剧》第二幕：“守财虏：‘不错，令尊就是世兄一位。’”这两例中的“令尊”都可理解为对方的父亲，即“你的父亲”。

不过，“令”字本身不能解释为“你的”，应解释为“美”或“善”，如“令名”就是“美名”或“好名声”。故此，人们有时为了加强对“对方”的强调，便在“令尊”的前面加上“你”。如《说唐》第八回：“贤侄，老夫想你令尊，为国忘身，归天太早。”吴趼人《恨海》第九回：“你令尊令堂都没有了，你可得信。”这两例中的“你令尊”无疑强调了对方——“你”，都可理解为“你的好父亲”。

“令尊”的前面是可以加“你”的，这也可从“令郎”“令叔”“令岳”等同类敬辞的用例中得到旁证。如“彩球既然中了匡义，不中你的令郎，可知与你令郎没有姻缘之分”（民国《宋代官闱史》），“看内中那个是你令叔”（《西游记》第四十四回），“你令岳是个活神仙”（《儒林外史》第十五回）等。既然“令郎”“令叔”“令岳”之前都可加“你”，那么“令尊”的前面加“你”自然也属正常。

此外，“令尊”还可敬称他人的父亲（“他人”指对话双方之外的“第三方”），这可说是它的特殊用法。如《红楼梦》第二回：“他令尊也曾下死笞楚过几次，无奈竟不能改。”清《侠女奇缘》：“这一位是敝友，姓安，他的令尊同老朽是盟兄弟。”汪曾祺《张郎且莫笑郭郎》：“丁聪所以被称为‘小丁’，大概和他的令尊被称为‘老丁’有关。”这些用例说明，“令尊”也未必就是“称对方的父亲”。

当然，与“令尊”同类的“令堂”“令郎”“令爱”等敬辞也有这种用法。如“兼知他令堂有恙，不敢造次”（清《野叟曝言》），“可是一到他的令郎，似乎便不大高明了”（鲁迅《朝花夕拾》），“可惜除了他的令爱，合家都该遭难”（明《醒世姻缘传》）等。

总而言之，“令尊”当是敬称别人的父亲（“别人”即对方或他人），“令堂”“令郎”“令爱”等同类敬辞应是分别称别人的母亲、儿子、女儿。建议《现代汉语词典》对此能及时作出相应的修订。

注：此文发表在《语文学习》2016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