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袁炳发

袁炳发，黑龙江省文学院合同制作家，哈尔滨市作家协会理事。1984年开始创作，至今已在国内外报刊发表短篇小说、小小说数百篇，其中有多篇被《小说月报》、《中华文学选刊》、《读者》、《中学生阅读》、《中学语文》、《大学英语》等报刊选载并收入多种选集。有作品被选入美国、日本等大学教材。已出版《袁炳发小小说》、《弯弯的月亮》等两部小说集。

小小说《身后的人》获全国小小说优秀作品奖，《1976年7月28日》获《微型小说选刊》首届由读者投票产生的“我最喜爱的微型小说奖”。

2002年获中国作协颁发的“中国当代小小说风云人物榜小小说星座奖”。

2004年获“中国小小说首届金麻雀提名奖”。

2005年获“中国小小说十大热点人物”奖。

       小小说大境界

      --访小小说作家袁炳发

（一）写作近况

    问：很高兴袁炳发老师接受我的网上采访。请问袁老师近来是否经常写作？主要写些什么题材呢？

         袁：就我个人的创作而言，推陈出新、超越自己是我一贯的追求。尤其是近年来，在不断尝试形式及内容的创新与突破中，像《阴影》、《方式》、《乞丐与富婆》、《爱情在一转身变的模糊不清》、《迷乱状态》、《网事》、《大雪》等，一批涉猎的题材与投注的视角更加宽泛多样的作品，陆续与读者见面了。在我个人看来越是贴近读者贴近生活，越是能够揭示与剖析社会问题的作品，才真正能为读者接受并喜爱，也才会有更为持久的生命力。        

       问：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热爱上小小说创作的？您认为小小说的魅力何在？它为什么会拥有如此广大的读者群？

袁：20几岁时的一个偶然机缘，作为一个狂热的文学爱好者，我第一次接触到被明确定义了的小小说文本。小小说独特的构思，巧妙的布局谋篇，洗练的叙事风格，出其不意的结果，浓缩的人世悲欢离合，一下子牢牢吸引住了我。从那以后，我就别无选择地爱上了小小说。一路痴痴写来，由神采飞扬的青年，写到了今日的四十不惑。也许，我与小小说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缘分吧。

关于小小说的魅力，我认为小小说虽然篇幅短小，但大都内容凝练、运笔从容，故事生动、人物鲜活，或阐发生活哲理、或展示人情际遇、或表达人生况味。优秀的小小说，其丰厚的艺术含量有时不亚于一个短篇，所以说小小说文本所独具的魅力不容忽视。如许行的《立正》、白小易的《正常》，还有侯德云的《二姑给过咱一袋面》、王奎山的《红绣鞋》、刘国芳的《黑蝴蝶》、于德北的《杭州路10号》等等，都是这样的佳作。小小说的另一个独具的优势，就是它阅读上的快捷，往往在几分钟之内就可以完成整个阅读。小小说阅读的快捷、轻松和愉悦感，也恰恰迎合了当下多元化、快节奏的生活，所以会受到读者的认同。眼下，小小说已经成为纯文学走向大众的一座桥梁。《小小说选刊》主编杨晓敏先生说得好，“小小说是平民艺术”。杨晓敏先生对此的解释是，小小说是大多数人都能阅读、单纯通脱；大多数人都能参与创作、贴近生活；大多数人都能从中直接受益的“微言大义”的艺术形式。我想，这也是小小说能够被大众接受并喜爱的根本原因吧。

     （二）写作技巧 

       问：袁老师，喜爱小小说的读者数以万计，想写小小说的人也有近万人（据的注册会员数），还未算强大的小小说作家群，这样就形成了很多人都在写的局面。你认为怎样才能在这“小小说族”中脱颖而出呢？请结合您自己成功的经历谈谈好吗？

      袁：这是个不小的题目。还是那句话，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喜欢它、热爱它，便没有理由做不好。很早的时候，虽然在阅读古今中外的鸿篇巨制时，常常不忍释卷。但在阅读“三言二拍”、《笑林广记》、《世说新语》、《史记》和汉魏六朝小说中的精短篇佳作时，更令我“漫卷诗书喜欲狂”。像《搜神记》中的《干将莫邪》、《笑林广记》中的《人情若鱼》、《列异传》中的《宋定伯捉鬼》、《史记》中的《刺客列传》等篇篇精彩，煞是好看。

面对浩如烟海的西方作家作品，我更热衷于阅读果戈理、契诃夫、莫泊桑、欧亨利和杰克伦敦等人的优秀的短篇。在阅读与创作的感觉上，似乎只有精致而动人心魂的短小的作品更贴近于我的心灵。于是，我的创作趋向与审美不断走向了小小说。我认为自我的生命价值更多地孕育于日常的创作之中。对于文字的热爱与表述让心灵变得纯净而透明。伴着一个个月白风清、月朗星稀而阒寂无人的午夜，惟有对小小说不倦的探索，可以让我获得永恒的心灵宁静，获得对生活最深切的思考。“雪花像无数白色的小精灵，悠悠然从夜空中飞落到地球的脊背上。整个大地很快铺上了一条银色的地毯。”星新一的《雪夜》真的可以让人获得前所未有的心灵的安详；“我立刻跟了出去。我觉得这‘天堂’里的‘人’外表干净，心里比垃圾还龌龊。我宁愿回到垃圾桶去过‘地狱’里的日子。这个‘天堂’，实在龌龊得连苍蝇都不愿意多留一刻的!”刘以鬯的《天堂与地狱》同样令人回味无穷……

这样耐读的小小说，如何叫人舍得放下?抛开创作的思维定势，小小说的创作还让我感悟到生命中许许多多无以名状的单纯和快乐，同时能够让一个脆弱的生命变得无比坚强起来。通过阅读的积累和生活的积淀；通过对前人与今人的深刻的解读；通过孜孜不倦的笔耕，我相信有志于小小说的朋友，一定会收获到芬芳丰美的果实。

      问：您有一篇叫《弯弯的月亮》的小小说被西安一考生全文抄袭，获得了满分，成为一个热点话题，当时您是怎么想的？您认为这篇小小说成功在哪里？

      袁：2000年7月29日，西安的一位朋友电话告诉我：我的小小说《弯弯的月亮》被西安的一位高考生在答作文卷时给抄袭了，而且得了满分。

这一高考作文抄袭事件被《北京青年报》披露后，立即在国内各大媒体引起轩然大波，是模仿还是抄袭的话题一度讨论了许久。参与讨论的一部分人士认为：高考评卷得满分的《豆角月亮》在标题、立意、构思等方面得到阅卷老师极高的评价，而这恰恰是《弯弯的月亮》精髓所在，况且由于作文得了满分，《豆角月亮》的作者也许会比别的学生更有机会考入重点大学，而高考竞争常常就在分毫之间，所以这对依靠真才实学参与竞争的考生是不公平的。

也有人认为如果在学生学习写作过程中，采取类似《豆角月亮》一文作者的做法能够提高学生的写作能力，却也未尝不可。

就我个人，对于这次高考作文的抄袭事件并没有去深究，毕竟她还是一个孩子，人生的路还很长，我一直抱以宽容的态度。但我坚持认为宽容不是庇护。高考作文出现抄袭，真的应该引起相关部门的注意，抄袭除了急功近利之外，是否还有别的原因？是不是家长和老师给学生施压过重？是不是受“考不上大学就没有出路”的误导太深？作为高考抄袭作文事件的“当事人”，我主张中学生作文应该为孩子创造更为广阔的创作空间，抒其所想，诉其所求。打破对孩子的思想束缚和限制，打破老一套写作规范，以开放现代的思维，帮助他们树立正确的写作意识。

《弯弯的月亮》通篇结构单纯、线条明朗，所以它并非以离奇曲折的故事情节取胜。它的动人之处就在于塑造了一名富有创造性且善于保护孩子创造性的园丁星子的形象。这篇小小说还提出了一个引人深思的话题：不要扼杀孩子有想象力的天性，更不能挫伤最宝贵的童心。有评论家说这篇小小说以一种智慧，一种美，一个耐人寻味的场景，一种新鲜的思想，捕捉住了小小说的特质。

     问：我同样想问您这个问题，您认为您的小小说是以什么取胜的？

       袁：就我个人看，自己的小小说创作之所以能得到读者的认同与喜爱，就在于我常常用心选取一些较为朴素、较为常见的生活故事来点醒一种人们在生活中早已体验到但还没有明确、突出地作出艺术传达的生活哲理。借写实性的生活故事表现一种人们常见但又没有作出警世的艺术传达的生活哲理，从而强化了作品的艺术意蕴，增强了作品的可读性和感染力。同时，在创作上我力求时间、场所、人物尽可能压缩、集中，使作品简练、精巧。用最经济的语言表达生活中最精彩、最生动、最感人的片段。我还特别注意有意识的留白，使作品本身保有悠长的韵味，给读者以丰富的想象与回味。

评论家刘海涛曾辟专章评论过我的小小说创作。刘海涛说，黑龙江作家袁炳发与其他小小说作家相比有自己较为突出的艺术个性。他的创作题材和作品立意有一个从集中趋于多样，从单纯到力争深刻的过程。说他的集中和单纯，是指他比较喜欢叙述男女两性的爱情故事和家庭故事；说他的多样与深刻，是指他能比较丰富地展现人类感情的多样性和复杂性，并从爱情题材走向社会题材，概括出某类人情感世界的深层内涵。

     问：印象中您以写爱情小小说居多，感情很细腻，这是男作家中少有的，有的读来让人感到温馨，有的写了积极向上充满朝气的女孩形象，很喜欢。以小小说来表达爱情故事有什么技巧吗？或请您谈谈您的这类题材的小小说好吗？

       袁：爱情是人类永恒的母题，为所有艺术样式所关注，同样小小说也不例外。在我早期的作品中，如《男孩与女孩的故事》中的男孩与女孩爱得十分真诚、十分热爱，但最终男孩得知女孩爱的是他那头很茂密很美丽的黑头发，而他想到这很茂密很美丽的黑发肯定也会变成很稀疏很苍凉的白发时，他（她）们的爱情故事便结束了。类似这样写到了一种青年男女爱情的失败和家庭婚姻的破裂作品中，让读者清醒地看到男女之间永恒的不协调和无法统一的严竣对抗，或者，机智地描写男女之间的对抗和矛盾走向化解与和谐的过程与阶段。在《谎言》里，大众与晓楠的爱情矛盾的产生和最终离婚的结局是因为二次听到了第三者的谎言，第三者的假话竟能考验出了一个家庭婚姻的质量。在《圈套》中，男女主人公结婚８年最终离婚，是因为他们得知是介绍人欺骗了他们双方，他们最终破镜重圆，还是因为他（她）们最终摆脱了介绍人。作品揭示了当事人以外的客观外界种种因素对家庭婚姻的巨大的潜在压力和深刻影响。《年轻时的事》写了男女主人公结婚８年，吵架８年却最终和解的故事，然而他（她）们和解的契机是补袜子───丝袜可以补好而男女之间的感情也可以补好。在上述爱情悲剧和爱情喜剧的叙述中，我的立意是清晰而单纯的，因为立意的清浅和显豁，读者可以迅速地与作者勾通感情，认识作家对生活的体验和对爱情、对家庭的理解。在《二十岁或三十岁》的故事里，我透过一个和谐爱情和幸福家庭的生活表象，力求挖掘一种人性深层的竟争意识是生活和爱情的基本动力的深刻哲理。

在叙述形态上，一种以《男孩与女孩的故事》为代表的典型的“抽象式叙述”。故事主人公没有名字，只用“男孩”、“女孩”来代替。故事情节不用许多细节来充填，只保留一种情节的主干做概括叙述。故事的高潮和结局常常成为作品的叙述基石和叙述主旨的依托。叙述语言有意做一种诗化和哲理化的整饰。另一种叙述形态是以《狗》为代表的“具象式叙述”。 作品构思内核是道具“黄狗”──平去进修一年怕新婚妻子小敏孤独，于是要来一条黄毛小狗给敏作伴。一年后平回到家时，长大了的黄狗不认他，对着他凶恶狂叫。此时平惊异地发现，黄狗对他的朋友辉不咬不叫。于是，机警的平与敏离了婚，而敏与辉结了婚。全篇集中笔墨对黄狗咬人这一细节作了具体叙述，而敏与辉的私情被省略而形成了隐含的叙述。

    问：请您谈谈小小说的细节好吗？怎样处理小小说的细节？

         袁：小小说因其篇幅短小，所以在细节的处理上才格外考验一个作家的功力。细节运用的恰倒好处，才能为全篇起到画龙点睛之笔。抓住一个中心细节展开、扩张，在反复转折出凸现作品的内在力量。《找死》中的中心细节是“他”老婆的一句不经意的骂人话：找死呀！就是围绕着这句话，我让故事的主人公前后思量，反复探索。这个中心细节最终酝酿成熟，发展成为情节主线，“他”积下心病，不久病故，五年后，妻子才明白自己当初骂过什么，这样故事“水落石出”。《滋味》的中心细节是“我”去姐姐家里时路过市场就顺便提了点鸡、鱼之类东西免得再跑市场。这个中心细节成为一个小小的导火索，刻划姐姐内心的不安和伤痛。在刘海涛教授的小小说理论里，这个“中心细节”被称为“核心细节”。

在写作中有意将与情节无关的内容都“剪”掉了，贴着“情节”行文。《男人相信眼泪》有四个节点：外出回家，看到厂长和老婆鬼混；他没有动粗，竟然只是一句“滚吧”；汇报情况之后，厂长鼓励他“好好干”；外出后遭不测。四个节点把故事反复推向意外。此外在选材时，要以小见大--对生活进行高度概括，捕捉生活中瞬间的精彩。只截取一个片断，一个镜头，一幅剪影，在对一个片断、镜头、剪影等等于精雕细刻中反映出大的社会主题。

为寻求小小说细节的感人至深、夺人魂魄，小小说还应该有意识的吸收诗歌、论文、神话、科幻故事等特长， 不断探索以新奇的表现手法展示细节的魅力。

   问：有人说小小说的“小”，只是一种形式，您认为小小说的“内核”是什么？

       袁：我认为小小说的“内核”是指它内在的精神力量--小小说的分量。一篇容量厚重的小小说，它的分量往往不低于一部中篇，甚至是一部长篇。一篇小小说的成功与失败取决于它本身的容量。小小说的这种独特方式，就限制你在选材上不能选取生活中的大场景，只能在大场景中选取小场景来概括叙述。小场景中的事自然小，事小容量再不大，这就很难产生以小见大，以一当十的功效，也绝对不会存在人生的哲理、教育意义等给读者以启迪。

所说的容量，也就是指一篇小小说的蕴涵量大小。小小说容量的把握关键是选取生活小场景中最具有典型意义的片段。虽是一个片段，却有其深达意蕴的内涵。小小说的语言要牢牢有音，字字有力度和硬度。

   问：据悉您除了写小小说外还写纪实稿，您认为两者有什么关系吗？您是怎样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的？

      袁：作为《法治》杂志社的一名记者和编辑，可以有更多的机会走入社会，了解社会生活方方面面的变化与变革。并借助纪实文学这样一种为大众所乐于接受的传达方式，以新闻与文学相结合的手法揭示社会问题，弘扬正义。我想通过这样深入接触生活，更有助于准确的捕捉生活中的人物，感知人物的心灵，捕捉生活中鲜活的语言，从而进一步丰富个体的生命体验。为小小说的创作打下更为扎实厚重的生活基础。如此一来，小小说的创作也更为得心应手、言之有物。

   好了，感谢您的支持，也请您对小小说爱好者说几句吧。

       袁：感谢大家对我的关注。同时，也感谢大家对小小说的关注。我坚信小小说同样有着历史厚重感和雕刻解析生活的锐度。有时，我自己也感觉有些莫明其妙，一旦进入创作，就一定是一个小小说的框架，仿佛有着某种神秘的力量在左右我的思想。迟子建就说，我的《一把炒米》，完全可以铺陈开来，写成颇有气势的万字短篇。可是没有办法，对我来说，小小说的蛊惑，实在是深入骨髓，不可改变了。我想许多小小说爱好者也许正同我一样，是它坚定的追随者。那就让我们一起用心来守护文学园林中这道小中见奇，奇中见美的风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