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有阶段性目标

《挪威的深林、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舞舞舞、国境南太阳西、奇鸟行状记、且听风吟》

寻羊冒险记  

那年秋天至翌年春。太阳升起落下，人们赶来离去，时间像空气一样流淌，岂不有点像郊游似的？

这一切莫名其妙地搅和在一起的绝望之中，几个月时间我都一步也未能踏出。我觉得整个世界在运转不休，唯独我滞留同一场不动。1970年秋，目力所及，视乎无一不凄凄切切，无一不惨惨淡淡。就连太阳光和青草味儿以至低低的雨声都令我焦躁不安。她在我身上寻求的恐怕并非温情。如此一想，现在也觉得不可思议，一时悲从中来，仿佛手突然触到空中漂浮的肉眼看不见的厚壁。

那个奇特的午后我至今仍记得真真切切。一场大雨打落的银杏树叶染黄了---黄的如干涸（he枯竭）的河。

杂木林间的一条小径。我和她双手插进大衣袋，在这条小径来回踱（duo满满地走动）除了两个脚踏落叶的鞋声和鸟尖锐的叫声别无任何声响。地面扑棱棱飞起两只鸟儿，仿佛被吸进去似的消失在没有一丝云絮的天空。我们默然望着鸟儿消失的方向。良久，她开始用小小的枯枝在地面画出几个莫名其妙的图形。

我点燃了取暖炉， 觑（qu把眼睛合成一条缝）了眼钟：凌晨2:00.夜空中央浮着一轮白亮亮的月亮。

看海理想的季节，理想的时刻，沙滩尚未给如何人污染。唯有海鸟的爪痕如被风吹落的针叶零星印在水边。

消失在往昔。身体如棉花吸满酒精，只有意识较为地道。门内寂静无声，过度的寂静。

随后，我发现脚下有一双无带无扣的红色女鞋。。鞋很眼熟，夹在满是泥巴打网球鞋和廉价沙滩拖鞋之间，

看上去好像过时的圣诞节礼物，上面漂浮着细小尘埃般的沉默。

柏油路面响起洒水声，漾出洒水味儿。西红柿和扁豆冻得如阴影似的瑟缩着，索然无味。

晨光把所有的东西都分解开来。紫色的烟在晨光中 勾勒出几何样图形。她脸上全然没有堪称表情的表情。

 外面新的一天即将开始。新的炎热的一天。从洗碗槽上面的窗口，可以望见高层建筑群，

它比平日远为炫目耀眼。

体内倦倦的懒懒的，唯独脑袋犹如熟悉环境的水生物在纵横交错的意识水路中没头没脑地往来穿梭。

我答应离婚，她离开公寓已过去1个月了。这1个月几乎毫无意义。虚无缥缈的，犹如温吞吞的咖喱样的1个月。

我根本不觉得有什么发生变化，实际是也什么都没变。她的消失，在某种意义上我觉得是无可奈何，

无非已经发生的事发生了罢了。哪怕我们4年过得再风调雨顺，那也已不再是重要问题，

一如被抽去照片的影集。

对于她，我成了已然失却之人。无论她怎么爱我，那都已是另一个问题。我凭经验了然于心。

这么着，她连同几件筒裙一起从我面前永远地消失了，有的东西被遗忘了，有的东西销声   迹，

有的东西死了。而其中几乎不含有悲剧性因素。

始终百无聊赖，以后也一个样。并非对此不满，总之无奈罢了。

人们都想从无聊中逃脱出来，我却想深入到无聊里边去，就像在交通高峰期开倒车。所以，我并未因自己的人生变得无聊而发生什么牢骚。

她美丽得恍若梦幻。那是一种此前见所未见甚至想所未想的美丽。一切如宇宙一般膨胀开来，同时又全部凝缩在厚实的冰河里。一切被夸张得近乎傲慢，同时又全部被削落殆尽。它超越我所知道的所有观念。她和她的耳朵浑融一体，如一缕古老的光照滑泻在时光的斜坡上。神思恍惚地望着我们的餐桌。没人说话，唯独音乐磁带的走带轴在缓缓转动。

空空荡荡，冷冷清清，我拨开落在报纸上的面包屑，专心致志地逐行阅读这则报道。沉默孤独的老人。

从早到晚雨下个不停停。雨单调而又温柔细腻，是这季节常见的雨，它将在地面下烙印的夏日记忆一点点从掉。所有的记忆都沿着水沟往下水道往河道流去，进入又黑又深的大海。

无论式样多好的东西，都必须同周围保持协调 。颜色的协调，式样的协调，功能的协调。简洁性，功能性，协调性。随后，我和她边喝香槟边海阔天空地聊起来，聊着聊着聊出两个人的共同熟人。我们所属的行业范围不大，投几颗石子，总能有一颗两颗碰上共同的熟人。

透过酒吧巨大的窗扇，可以看见初秋的雨幕。雨依然无声无息地下着，远处街道的光亮揉和着各种各样的信息。酒吧里几乎看不到客人，潮乎乎的沉默统治着四周。

广场上一度茂盛的杂草，业已枯萎，四周开始溢出冬的气息。

不存在十全十美的文章，如同不存在彻头彻尾的绝望。尽管如此，每当我提笔写东西的时候，还是经常陷入绝望的情绪之中。

只要我始终保持事事留心的好学态度，即使衰老也算不上什么痛苦

心情忧郁的人只能做忧郁的梦，要是更加忧郁，连梦都做不成的。

小时候我是十分沉默寡言的少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14岁那年春天我突然犹如河堤决口般地说了起来。

从大敞开的窗口，可以隐约望见海面，粼粼细波明晃晃地折射着刚刚腾起的太阳光。凝目细看，只见脏兮兮的货轮无精打采地浮出水上。四周的住户仍然酣然大睡。

目不转睛地看着水平线上漂浮的厚墩墩的云絮，看着它们变换姿影，向东流转。

她的语气里含着一种让我焦躁的东西，她带给我几分缱倦的心情和一缕怀旧的温温馨。

倦悀的神情。笑的十分粗俗。翌yi日早，我穿上那件棱角分明的崭新的T恤，在港口一带随便转了一圈，然后推开眼前一家唱片店的门，店内没有顾客，只见一个女孩坐在柜台里，以倦慵（yong困倦懒）的神情一边清点单据一边和可口可乐。她看上去带有几分拘泥，却很美，那是一种似乎能够触动对方心中最敏感的部分美。轻轻合拢的双唇，犹如纤纤触角一般向上翘起的鼻头，似乎自己修剪的刘海不经意地垂挂在宽宽的前额，由此到略微隆起的脸颊之间，散布着粉刺淡淡的遗痕。

目送出租车消失在旁晚汹涌的车流中之后，他他走进宾馆。淡淡的暮色如随风游移的薄膜在城市的上空往来彷徨。她坐在宾馆喝了三杯伏特加。酒吧悄无声息，暮色还没有降临这里。

我关掉枕边的灯，闭上眼睛在床上缓缓伸直身体，并让意识沉入无梦的睡眠中。冷雨敲窗，黑暗的海流冲刷着被遗忘的山脉。做梦的时间也大体固定，凌晨四五点钟天亮的时候。

人会使自己同化于任何环境中。睁眼醒来，外面在下雨。静悄悄的细雨。以淋湿地面为唯一目的的春雨。

我以极为黯淡的心情削好一支笔。

窗外是徐缓的斜坡，斜坡低端开始另一座山丘。翠绿的起伏永远延伸开去，宅院犹若附在上面接连不断。哪一家都有院子，哪座院子都有草坪。

冷风不时从打开的窗口进来。风是从南边翻过别的山丘赶过来的。一个寂静的夏日午后，静得真想就这么睡去。

她打开窗帘，打开玻璃窗，耀眼的光线连同清凉的南风顿时涌满房间。

时下寒冷一天天减弱，阳光中可以感觉到一丝春意了。天气晴好惬意的周日。收拾妥当。

我拨开落在报纸上的面包屑，专心致志地逐行阅读这则报道。只为关键的是和谐性。

从早到晚雨下个不停。雨单调而又温柔细腻，是这个季节常见的雨，它将在地面打下烙印的夏天记忆一点点冲掉。所有的记忆都沿着水沟往下水道往河道流去，进入又黑又深的大海。

汉堡牛肉饼味道无可挑剔、香辣恰到好处，焦得一声脆响的底面挂满肉汁。调味汁也正合适。即使不能说是生来第一次吃这般开口的汉堡包肉饼，也是好久不曾吃到了。

睡的时间很短，梦也没做。睡本身就像做梦似的。然而睁开眼睛时，太阳已弱了几分。

我开车向东驶去。路两旁有各种各样的房子，有各种各样的庭院，有各种各样的人们的各种各样的生活。望着如此的风景。

我完全清楚这是做梦。但梦中的我和当时现实中的我同样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