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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后一日下了场雨。

那日，与家人分散着行走，从田野油菜花深处归来，踩着一脚深一脚浅的雨水，毗邻的伞下面的人之间手足情很少坦然相对。而此日，如此安静与清澈无比，于老镇的小车站上静静地候着。毕竟不再是年幼无知了，谁都不会取笑对方对于这座旧镇的熟稔程度上的失算，错过了一班路过的车，竟还能默默地继续等待，像是不愿割舍时过境迁后的眷恋。

故地重游，总有种似未经允许自顾自踏入别人脑海里愧疚或心虚。除了那株枝繁叶茂的老树依旧挡风遮雨，剩下的乡音反而感觉从言语上有着戒备心。寥寥几条石街上阴雨飘飘，早在出门前就一眼窗外知道是阴冷多雨天。只觉得无奈，毕竟生疏了一年，只为了这一日的亲近。与旧人旧居，顺便拜访旧时光。

浅灰色的街巷连砖壁上也留着潮湿的痕迹，临水人家的木栅栏与拖把依旧悬着距离，确乎存在那里，瞬间可以顺着苍凉的光线摇摆起来。隐约的印象里，所有的潮湿都该是绵软的，人可以进来又出去，无法带走的最是这般久违与不打扰。漆黑静谧的河道上横亘的石桥，童年的记忆里每天来回爬上爬下，上学的必经之路，桥边的住家总会感叹，一批批娃长大后都去了何处安身。幽深的老街木廊下端坐的老者，怕早已不得相认谁家的谁了。

偶尔屋檐下隐约传来询问声，因为张望的目光不算太过陌生的缘故吗？其实盈盈注目下如此静静散走，往后多少次的梦里头，怕也会回想着这样的路途。但曾如此亲密无间的乡愁般的关系，将又变得如何疏远。曾经幼稚的心上是否早已种下一桩永恒的爱恋，都学着去用远去的时光来逐渐磨灭它们。

微信的圈子里放了几张旧巷石桥的图片，酸酸地说句：都曾是我们的地盘。隔不多时就有人将幼时的玩耍处一一贴了出来。不为人知的景物，在青梅竹马的人眼里都像被镜头摄取了灵魂般真实而执迷不悟起来。暗自嘲笑彼此都是绕床弄青梅的蜜友，如今需要怎样荒谬的开解，才能唤回一声“好久不见”才好。

温暖的熟悉感，斜斜地沁入，夹带着雨丝粘稠，一同浸入浓稠云雨里去。增添了暖意的细雨下得也更欢畅了些，沾湿的树枝泛着清新的春色。曾留心恍若漾着阴晦的天边，而此刻早将来时的惶恐驱赶得无影无踪。每到经过的时节，总不禁长叹一声，似感觉远离尘世地活着，只为着纪念即将逝去的那个季节。

目光深远了会带上莫名的情绪，黑与白的记忆都可以冻结凝聚，经历过一次都可以是铭刻一生。别再让孤单寂寞的灵魂如枯叶般重又落到清净的寂寞纸上。

“他们很好。关于回忆，是那些落花，是黄昏后的夕阳，是早晨炊烟里的光，是廊檐下滴落的细线，是那张情愫深重的脸，或是……”

2013.4.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