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弥陀巷,仰视众乡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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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陀巷行人不多,左右支巷内居住的,不少是“旧时人家”。扬州八怪之一罗聘,曾居住在这里。罗聘故居又称朱草诗林,蜷缩在北端一条无名小巷内(曾称“小花园巷”),要不是有墙上路牌指引,还相当难寻。顺着湫隘的小巷向东前行,再连续转过两个直角弯,朝前走几步,才见到“诗林”的大门。门前没有照壁、石鼓,也看不见精美的砖雕门脸,再普通不过的一处民居,平淡无奇。
罗聘号称扬州八怪的殿军人物,他的画名声震遐迩。乾隆年间,扬州给皇上贺寿,新建重宁寺,选定他为壁画的首席画师,没有显赫的声名,没有两刷子高超的画技,轮不到坐这把交椅。
故居的宅院不大,站在院中心,几乎一览无遗,一座被称为
清代,画家属清客,不同于暴发户,生活困顿,哀事不断。在栖栖遑遑的氛围中,罗聘告别病妻方婉仪,赴京谋生,“出门落泪岂无情,君病空床我远征。默默两心谁会得,明知见面是他生”,情景很悲惨。这事提醒后人,当津津乐道乾隆盛世的灿烂时,千万别忘记光环背后的阴暗面。
差不多同一时期的阮元,幼时也曾在弥陀巷居住过。阮元老了还记得教书先生屋里悬挂的对联:“林花着雨燕支湿,水荇牵风翠带长”。与罗聘比,太傅阮元后来发达得多,这位清代著名的经学大师,官运亨通,人称“三朝阁老,九省疆臣”,是扬州赫赫有名的大乡贤。据阮氏后人介绍,弥陀巷21号院内的一口水井,即是阮家的。
弥陀巷29号,是清末民初扬州名士吴恩棠的旧家,吴氏后人回忆,老宅有几路几进,比现存的要大许多。吴恩棠(1864-1926年),字召封,号还来翁,仪征人。诸生,自幼夙负文名,诗才敏捷,文字往往一时传诵。他是冶春后社的重要成员,每逢诗社集会觞咏,屡屡夺冠。《民国江都县新志》卷九云:“当光绪年间,扬州称狂士三人:吉住岑(亮工)、陈孝起霞章,其一则吴恩棠。” 吴恩棠擅长撰写楹联,书法亦超拔不俗。瘦西湖《徐园碑记》为吴恩棠撰写,书法圆润秀朗,楚楚可观。50岁后远游,途中遭遇兵匪,不久返回故里。筑别墅于梅花岭畔,园门自题其额曰“还来小筑”,纪念死里逃生。园中筑屋五间,修身养性,春秋佳日,文人雅士常在此集会。园内种梅花,养仙鹤,大有效仿林逋(和靖)“梅妻鹤子”的味道。
吴恩棠自负甚高,逸闻颇为有趣。洪为法《扬州续梦·春联》云:“(吴)曾在过扬州军政分府徐宝山幕中,也在过江苏省省长韩国钧幕中,于民国六七年时,却变成了江都县署之助理,大材小用,默默无闻,自然牢骚满腹,在过年时曾经写了一副春联贴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联为:‘爱莫能助;置之不理’。中嵌‘助理’两字,并运用成语,极其熨帖,此是牢骚的发泄,也便是发抒襟怀的……”
在弥陀巷留下背影的,还有乡贤朱自清,只是时间逝去上百年,背影已不太清晰。当年,朱先生还是青涩少年,而弥陀巷给他留下的印象却很深。巷口有口水井,大门对面是堵照壁,照壁后是瓦砾山。一座普通之极的房舍,祖孙三代居住,人均面积不宽敞。小巷内有朱先生的发小,大门口贴有“雅韵追摩诘,风流步右军”的大红对联……
确认当年朱先生的老屋已然很难,如今哪一条窄巷内,都住得满满当当,可当年朱家的巷内只有两户人家!巷道因之而得名的弥陀寺,都不见了身影,遑论一处平民宅院!朱自清居住在此,年岁尚小,不过十三四岁光景,但幼时的好声名却后世流传。懂事孩子时常搀扶中风后行动不便的爷爷,让他坐到门口高门槛上,瞧看人来人往的街景。扬州旧人家,保持敬老的优良传统,朱自清从小耳濡目染,难怪后来他骄傲的自称“我是扬州人”。
弥陀巷不长,从南到北,走完只需要几分钟。古朴的巷道,却保留着颇多扬州昔日舒缓温馨的气息。我每当走过,总会想起这几位德高望重的先贤。斯人已去,芳名永在,他们的艺术成就、道德文章,激励后昆,莫蹉跎岁月,当自强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