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虹园传奇

分类: 扬州文化 |
(一)
确实,倚虹园的大名乃乾隆御题,乾隆诗句点明园名出处:“题园因近倚虹桥”。
园子距虹桥近在咫尺,在东南角桥爪下。属大盐商洪征治所有,名叫大洪园;隔河斜对岸,还有一座小洪园。
洪征治,字魏笏,歙县人,手眼通天,常向朝廷献金,多次获嘉奖。乾隆二十七年(1762),老爷子第三次南巡,“偶问津”了一回大洪园。忽闻那里传出悦耳的丝竹弦歌,抑制不住喜悦,写诗《游倚虹园因题句》,倚虹园的名称由此诞生。洪征治官(虚衔)升一级,乾隆对它情有独钟,每到扬州,倚虹园是必游之地。
(二)
倚虹园的胜景,在于一个“水”字。《扬州画舫录》说:“自是园始三面临水,水局乃大。中筑桂花书屋……倚虹园之胜在于水,水之胜在于水厅。自桂花书屋穿曲廊北折,又西建厅事临水,窗牖洞开,使花、山涧、湖光、石壁褰裳而来。夜不列罗帏,昼不空画屏。”
再看一看画家怎样勾勒它的英姿。嘉道年间南京画家张宝,有一部《泛槎图》版画集,其中好几幅描绘扬州景色。《虹桥修禊》图,画面疏朗有致,虹桥处于醒目位置。单孔石拱桥,桥两端筑台阶,上部有栏杆,桥顶有单檐歇山式四方亭,供人歇息。桥下,大型“官船”停靠在岸边,也有行驶中的“划子”,舟子摇动双橹,缓速前行,舱内有人斜倚栏杆,观赏周围景致。从水道情景看,地处城河转折处,素称“丁溪”。右上方,“高楼连苑,华屋生春,跪地垂杨,明潮若镜”,便是倚虹园。
(三)
在乾隆御题前,大虹桥已声名远播。康熙年间,王士祯和孔尚任前后主持虹桥修禊,文人雅集,觞咏竟日。乾隆朝,盐运使卢见曾(雅雨),效仿前辈大佬,于乾隆二十二年(1757)也搞了次修禊,地点仍在虹桥。
大洪园是集会地。为啥甘愿将私宅充当“会所”?原因不外是:徽州盐商向来附庸风雅,愿意结交文人;更何况发起人是管理盐业的首脑,巴结还来不及,哪敢不笑脸相迎,好生应对。
卢见曾不愧是领袖人物,活动要搞得出众,必须邀请文坛精英参加。郑板桥,诗书画三绝,名满天下,虽说年岁高了点,但名望高,不请他参加,压不住阵。郑老一直待在扬州,经济条件一般般,发张请柬给他,不怕他黄了面子。袁枚,袁子才嘛,人才难得,知名度高,脾气虽古怪,但学问好啊!他不住在扬州,与扬州的渊源可深着呢!这老兄正当盛年,来扬州熟门熟路,易如反掌!
请柬发出,两位才子如约而至。妙远堂外,花山涧畔,歌姬闻风而动,粉丝纷至沓来,都想一睹才子风采。才子见才子,虚情假意的寒暄一番,从前说过的丑话,藏着掖着。才子各怀鬼胎,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客套话咋也说不完。板桥藏拙,只说话,不赋诗:“子才,天下虽大,但数人才屈指不过数人而已。”当面奉承,把袁枚说得心头暖洋洋的。袁知道眼前的郑老头,知识渊博,称得上是一代俊彦,只是他那张刻薄的坏嘴,不饶人,骂人都从来不打草稿。既然卢大人热心肠,把咱俩都请来,见面总不能开骂吧!还是我这当晚辈的说些好话,让老头快乐快乐!诗这样写:“郑虔三绝闻名久,相见邗江意倍欢。遇晚共怜双鬃短,才难不觉九州宽。红桥酒影风灯乱,山左官声竹马寒。底事误传坡老死, 费君老泪竟虚弹。”诗句写完,袁枚把墨迹未干的宣纸递给郑板桥,嘴里嘟哝着:请郑老斧正!众人围了上来,称赞子才书法娴熟,诗写得很有激情。四下传看,郑板桥落座在旁,捏着几茎稀疏的胡须,哈哈笑出声来。
此时,赶来修禊的文人雅士们正向大洪园聚拢,桥岸旁,柳阴下,小轿排开;花山涧畔,不断有画舫摇过,橹声欸乃。画舫荡过之处,碧波泛起涟漪,映照水边亭榭里的两位文坛高手。再说啥好呢,都是卸任的七品知县,一样的玩世不恭,可不是吗?同是天涯沦落人,半斤对八两,算是扯平了。
郑板桥拿出长者气量,向跟前的金陵才子拱手,告诉他,自己的诗要拿出来“献丑”了:“晨星断雁几文人,错落江河湖海滨。抹去春秋自花实,逼来霜雪更枯筠。女称绝色邻夸艳,君有奇才我不贫。不买明珠买明镜,爱他光怪是先秦。”袁子才闻听后,连声说:好诗,好诗。两人爆出一阵朗笑,周围大群文人也不约而同放声笑开了。笑得最欢的是卢雅雨,他知道自己的苦心策划有了满意收成,两名才子终于捐弃前嫌,走上惺惺相惜之路。
文章太守的诗赋辞章带路,文坛大佬的传奇故事铺垫,倚虹园想不出名都难!
(四)
倚虹园由两部分组成,除了虹桥修禊外,还有柳湖春泛。两处以渡春桥相连,一处在桥东,一处在桥西。扬州园林全盛时,倚虹园“文酒之会,称湖上第一。”只是应了“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的老话,随着盐业经济的没落,扬州湖上园林很快衰败。倚虹园也未能幸免,《扬州览胜录》说:“四方贤士大夫来游邗上者,每以不见斯园为憾。”
过去悬挂在倚虹园门口,镌刻御题的那块石额,不知流落到了何处。民国四年(1915),建筑“徐园”时,刻石无意中在湖边被打捞出水,拓印得以广泛流传。解放后,倚虹园获得新生,东区划归“西园曲水”景区,专门辟为盆景园,供爱好者观赏流连;西区纳入扬州大学校区范畴,已是另一番新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