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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依柳灵山精舍心缘灵山雅集 |
分类: 随风欢颜 |
心
华依柳
澄
夜幕下的梵宫。五印坛城。香水湖。
暮色中,跟随着代步小车穿越香樟树浓荫的菩提大道——被静谧包裹下的灵山梵宫,恍若置身于记忆里柬埔寨吴哥窟的五座神塔前,僧人在雨后绚烂霞光中的穿行,在菩提树芒果树纠缠生息的树荫下,打坐;而此刻,我们行走在光影游移、剪影忧郁的夜色灵山。
晚餐后步出金碧辉煌的灵山梵宫,幽秘之中所缓释的夜,吟诵起它的秘密——夜,不再是白昼的背面。如果,城市的夜,总有着丝质晚装的贵美。而这佛境之域的夜,面对仿佛被瞬间撩开面纱——扑面而至的流离光影,将身心吸附其中。远离了白昼人影熙攘的步阶,此时,只想一个人走走停停……远隔着尘世纷繁的灵山,八十八米高的青铜大佛在细雨纷飞的苍穹掩映下,升起暗哑的光晕,俯视众生,直抵人心。心中某一瞬的念想,愿以此刻和人分享的心愿,竟时时相伴着缓行的车,满载着每个人的心与愿。夜雨,将这里的每一片叶、每一枝细丫洗涤得通透清丽。微雨中,裹挟着初萌的桂花恬淡幽香。昼与夜的间离,此岸芳菲,彼岸尽。
途径一幕幕,时而灿若时而影绰,欲以留驻的妄想,却没有哪一秒的光影可被双眼试图挽留,就像慢门曝光的一瞬,留下的仅仅是你自身运行的轨迹,结局是消逸或是弥散。而祈愿的心,望久久地徘徊在这纯朴与深远之中。倘若,可以贯穿一生。
车在灵山精舍徐徐停下,淋一些雨,忘却有所遮蔽,如同忘却伤惑。这是本该属于静虑的夜——唯有静虑,宽恕日益繁复劳顿的心念,涤尘涤心。原来,那些无法留存的影像,是善的,就如同独属于这夜的阑珊。总有一方秘境,属于自身。
静
参禅一日,坐以忘忧。换上栗色的棉麻禅服,沐手熏香,盘膝而坐。闭目静思片刻,执笔抄经。二百六十字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抄经时唯有使得自己归附内心,没有迷惑没有烦恼。从字的笔划读出那一刻抄写时的心绪,字字一笔一划一心一意。
安静。思虑。入夜的禅修,随着师父的带领,那番静心的片刻,是否能够皈依于心而真正地心无旁羁。也许,思绪总是不受自制的来往,烦躁也偶尔飘来。而心,似乎被这样的氛围所同化——被静默的时光析出而又折返于心。澄明。轻灵。
禅修即心灵的培育,觉悟是本真。这一刻,我不知道灵魂是什么组成的,但相信安坐于此的每个人是一样的——表面不同但内心相通。心灵永远属于自身,也永远属于冥思。亦静,亦虑——视像中频频闪现出的黑白默片,熏香氤氲中忽近忽远的芬芳。一切,触手可及。因为有了这样一段时光的留白,人生繁复的思虑被排空,被消解…
——时与光的恩赐,成就影像的反差与交融。同时,也将秘密与伤惑,深埋在时光的褶皱里。有些明知是捷径,可有些事必须亲历才能获知甘苦;有些明知酸苦,我们又为何在奋力中获得细微的快乐,乐此不疲。心中的念想,也可能和现实背道而驰…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心之境遇。主宰你内心的并不是我,主宰我内心的也不是我。主宰我们的,一定另有其人。
让迷失的人迷失,相逢的人再相逢。很多时候,我们只是暂时无法将自己清空为零。就像面对一场旅行抑或写生,出发前习惯将自己清空为零,只有这样,才能接纳更多途中偶遇的惊心和错失的美好。而内心的多重声部,永不止歇。也许,不思考才会快乐。如果,愈静思维愈活跃,当得到广阔安宁的同时,便拥有了生活的全部。
若心灵本是明澈,定无法凭空生出烦尘。
过堂饭
灵山精舍内的早餐过堂饭。一碗清粥、一小碟咸菜、两小格时蔬、一枚煮蛋、玉米、红薯和青枣西瓜。木勺。木筷。以感恩的心用膳,以鸦雀无声的环境用膳。体会一种洁净自省的力量。唯简至,以致和煦明净的心与念。
过堂饭讲究用饭时安静,缄默。添加饭菜都是以手势示意,不得剩。“三餐不忘农夫苦,一粒常思佛祖恩”,感恩为之操劳的人们。而由静默感恩生发的适度紧张感,以内心某种自省的方式贯通着,如同每天不断重复的努力,仿佛一日三餐的恬淡但亦不可或缺。不知道它确切的重要性,而又不忍放弃。暖温的白粥,带出香味的温和。而某种极简的纯粹,有种发自内心笃实的安妥。以此,建立起彼此间的某种信任。托钵,举箸,感受着余光中旁座的每个人,侧影中彼此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而沉潜在心中的话,突然显得突兀而珍贵——感知着,人事相融的境遇。
于常作旅行的人来说,入住某地的记忆通常很难长久地印刻在心。不是被时光冲淡,就是被记忆淹没。麦秸色与经卷色互为相融的灵山精舍,设计风格及内饰将内蕴迂回婉转间传达与抒写在廊间、庭舍,无一疏漏。任旅人在入细的功能分隔空间,以心会心,独自体悟。晨起,被早起的鸟儿们唤醒。随后去屋前的密林,随手录下一段啁啾的鸟鸣;入夜,安谧的心,围抱着纯净安睡。灵山精舍的风格于材质的斟酌、色系的精心、理念的精粹,对于每一位悉心善感的人,都是一次心神之旅。
彼
逐级登上五印坛城的第六层,目光越过香水海遥望微雨中迷蒙的大佛,盈盈水相间,将凡尘与仙界相离相隔。与记忆中多次的回忆相遇相叠——在蜿蜒山道途径或是随友人徒步登临,常常透过山峦、茶场、暮霭,看到马迹山的中心视域——大佛,像始终都无法离开的心灵主旨。也许,物理性的距离最终抵御不过心中的默契与会心。近观与更远的遥望,感知来自内心升腾而至的欢喜。
走进坛城,再度理解藏传佛教中红与白的深意。红与白,不仅仅是以视像在诠释自我。沉郁的红,光亮的白,是智性与慈悲。那一抹红,是彼岸花,是红色的曼珠沙华,是佛经中描绘的天界之花。残艳与唯美,艳到决绝,美至狂烈。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有着永远无法相会的悲恋之意。花开开彼岸。此岸彼岸,与雾霭中的大佛遥遥相望……而坛城的那一抹白,是一种白的光亮,光亮中有雪地轻浅的反光,是逆光中普降的滴滴甘霖。晨钟暮鼓,时间镌刻的印记——斜阳的一缕光斑将肌肤照得透明,恒亮。
在坛城双手奉上酥油灯的一瞬,仿佛自己又回到了第一次感受宗教的神圣一刻,记忆中的俄罗斯东正教堂——温温的白色烛盏,听着乐音从高大的圆形穹顶弥散开,感知自己的灵魂完全被羽化,并且无法受到任何支配和牵绊。室内到处弥漫着上帝对每一个人的爱,流溢着信徒们对上帝的敬畏。秉烛的人们缓缓挪向烛台,缓慢地能让心看见所有。彼此将祈祷与祝福默念在心,穹顶将圣乐的回声播撒入心,给人带来的心灵上涤荡和慰藉…而此时,在满室万盏灯烛的映衬下,整个空间变得飘忽、轻盈而又神圣。此刻,在我脑海里感知到的所有真切的思想,在内心深处一种另样的拂掠。随之而来的气场和张力将你震慑包揽,无论是忘却或是远离,都只存时空之幻中。自然地感受到信仰的力量,如何由信仰支撑着坐看云起,奉善修行。亦如,当感知艺术真正进入生命的脉息,什么是真正和记忆终生不逾的东西——对于每一个真实的创造者来说,了解生活是全部。或许就在此刻,放弃世间一切渺小的安慰。
无论从乌克兰东正教堂安坐的晨间到行走于太湖之畔灵山的一昼夜,以时光体会着信仰的力量。如果说,生活的意义不是原本就有的,而是经过自己的努力而被赋予。那么,为归属于我们内心,信仰是相助于自我内心的转化。因为拥有着信仰,而感觉到自己正活着,这就是我们从信仰上得到的最大回报。恰似,艺术信仰——不能希冀它为我们做什么,只能要求自己为它永恒地付出。至于对方,能回报我们多少,就因此不是最重要的了。
记忆似美景,总是在回头看的时候,恍然间发现背后的风景和刚刚走来时感觉有所不同。仰望“九龙灌浴”盛情而宏大的播洒,在每个人心底开出一整片圣洁的天空,绵延的空寂之城翩然出现,丰盈着彼此的心…只是太美或将美覆盖。而内心的真,护佑我们恒久地走。在人群之中,在人群之外。蒙福、相知;守独、悟同。
有心、有缘----心心相和,心心相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