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拉，你喜欢计程车还是公共巴士？” 

  “你呢？ 约书亚。”
 
  “我当然喜欢计程车！”

  “不，你错了，还是公共巴士好，公共巴士有目的地，有路线。而一旦你坐上了计程车，那么，你也许会在这城市里迷失方向。”

——电影《中央车站》（巴西）

为了不在这座忽觉熟识忽觉陌生的城市里迷失方向，我独自搭公交车去无锡中央车站。有没有在没有任何理由的时候，去车站。不为奔赴远方，不为迎，不为送。

有种期待和初见时的崭新与奇异，将与我相认。如果，雨季再长一些——真的可以抵御冗长的炎夏。车厢里的冷气和室外的温差，提醒着无际的梅雨季还未过去。

途径长途汽车站旧址，让人无法和之前的人潮汹涌参照——平淡而稍显寂寥的现在，不再有理由停驻。几个月前的黄昏小雪中，为久久等候远方包裹的一幕，还依稀在眼前。那个来自北方陌生声音的一拨拨电话，保持着时时的催促——确认我在哪里。其实，近在咫尺。为什么一句也听不懂的我——隔着两百多公里就恍若外星，而无法瞬时适应夹杂方言的声音——将某种简单变得繁复突兀。直到，天色压下来，行人的目光齐齐围拢来，才发现自己，沐着雪，身陷环幕剧场。

火车站南广场。维持着太多年的车水马龙与无止歇的奔忙。现在开始，会被分离出一部分的喧嚣——城际新站的矗立，让人仿佛为此舒一口气。离最近来过的一次，还有独自的旅行，恍若都是在这三个月中。三个月前的一次旅行，归来后接踵的是一场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嗽，近乎欲将所有旅程的记忆奋力冲淡、撕碎。咳嗽——愈想隐瞒,却欲盖弥彰。无限漫散。回想，那些一周说不出话，气息断续、浑浊错乱的时光。再多痛楚，再多的获得——错与对的综合，不能说出谁先赋予了谁……

无锡汽车站。站在不停翻屏的旅程出发幕前，满目的迎与送，仿佛即将远行。迎送与挥别，可以发生在这里的任何一个地方——可见与不可见的：广场、停车场、入口、过道、扶梯。在，挥之不去的天壤之间。此刻，我已不再和旅人一般急切地选择某个终点——有时候，在哪里，去哪里，并不重要。目及之处，都是满布记忆的城市。一切，相见亦无事。相望，已安然……

中央车站。往左走是城际高铁站，往右是汽车站。之间的天桥通道，练达地将彼此串连。只要选择，便能够抵达目的。而最终选择什么样的搭乘方式，还是问自己。一次次的旅程，都将在这里开始和结束——从行人侧身擦肩的步履里，读出各自的心绪。

俯瞰满布于广场的融汇着几十条公共汽车交汇点的蘑菇伞岛台。未来，多条地铁线的贯通——一切都已在预设的囊括中。现在的空缺，是对日后完满的铺陈。而生活，却很难想象一切——未来的一丝模样……

在天桥漫步，我已开始慢慢地熟识。左边。右边。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在另外一座城市，迫切地去彼此相认。俯仰间，随拍几张。也许，自己就轻易成为了别人景深里的景。把这份新鲜，在此刻保留。也许，往后的种种路过，逐渐木讷，逐渐无动于衷。最后不再……

“可惜的是人们总会相识在陌生时刻，却分离在相知之时。”——电影《中央车站》里的一句。同名与重影的幻像中，继续“不在这城市里迷失方向”的初衷——我搭车返程。

“在哪里。”

“满目的迎与送，仿佛即将远行。”我答。

不能确定，是否会突然去一个城市，或者可以擦肩可以飘过可以不动神色地抵达后离开……是否有勇气，一切如昨。

时光，以它的方式将原来覆盖，赋予一切已不曾有的新意。

体会，种种知与遇……

2011.7.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