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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措大叔家的早餐非常好吃，可口的稀粥，个头不大的土鸡蛋，蒸得很难看但却非常绵实的馒头。吃完这些，我还不甘心的问大叔，可不可以尝尝他们家的糌粑。大叔爽快的舀一碗青稞面，掰一块黄黄的酥油，加一勺砂糖，顺手拿起炉子上的茶壶倒一些酥油茶，搅拌均匀便是一碗香甜的糌粑。这比藏民自己吃的软和多了，他们自己吃的糌粑，几乎不加水。

    即便已经吃撑了，这一碗糌粑下去，仍旧觉得意犹未尽，之后的几天，我们再没吃过糌粑，我一直留意寻找正宗的青稞面和酥油。经过昨天的考验与调养，我的肠胃似乎也已适应了高原的饮食和温差，不再向我发脾气了。

 

    第二天的行程是：鲁朗—波密—墨脱，由于西藏全境限速40公里，接近墨脱一段限速竟达到18公里每小时，我们决定早上八点从鲁朗出发，以便在天黑之前到达墨脱。吃过早饭，平措大叔见我们要走了，有点犹豫：“我也想去墨脱看看。”那就去吧，我们真诚的邀请他。进入了旅游淡季，家庭旅馆也没有太多游客，他有时间可以出去走走。我们车上只坐了三个人，他去的话，正好坐副驾位，吃可以同我们，住宿可以和司机搭伴，他的这一趟怀旧之旅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

   老人家手脚慢，等他换好衣服交待家事差不多用了一个小时，出发九点。

   

   从鲁朗到波密这一段，是318国道最险峻的一段，人称“通麦天险”和“排龙天险”的两大天险都集中在这一段，一边是怪石嶙峋到了雨季就有滑坡泥石流的陡峭绝壁，一边是万丈悬崖波涛汹涌的帕隆藏布江水，公路自绝壁往外延，最窄的地方，只能过一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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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的车，还没到天险就被拦了下来，前面将有军车车队路过，我们必须等车队全部通过后才能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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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下坏了，得等多久！

 

    司机熄了火，耐着性子等。我们无事可做，下车透气。脚下几十米的地方，江水奔腾不息，仰头看去，蓝天一丝云彩都没有，阳光给山尖尖涂了层暖和的金色，峡谷里的森林，还笼罩着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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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迷彩服的小兵无聊的在公路上走来走去，不时掏出步话机叽哩咕噜说几句。过去跟他搭讪，问他车队还有多久才过来，每次问他，他都说，快了，还有半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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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旅游淡季连过路的车都很少，我们的车停下来许久，后面也没个车贴上来。峡谷里安静得出奇，除了水声。

    想到进墨脱的路还那么远，照这样等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心里急，发微信向朋友抱怨，朋友回信：好好享受大自然，旅途中因为这些意外才有意思。顿觉豁然开朗，旅行本就是随遇而安的呵！

 

    等得无聊了，回车上看看书，看累了，又下车跟小兵聊两句，这样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总算见到军车队过来，断断续续。又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总算放行。

    平时话唠子一样的廖师傅，这时候顾不上和我们说话，全神贯注的开车，弯道一个接着一个。通麦到排龙这一段正在修路，烂得厉害，跑得快点儿头要碰到车门，尘土扬起来几乎看不见前车，公路旁边的植物都裹了一层白灰，我们不敢轻易把头伸出窗外去拍照了。想像一下，若是雨季，行驶在这里，前方不断有滑坡塌方阻断公路，那才是真正的惊险。

    两头的车相对开来，在天险处狭路相逢，不断停车、错车，司机小心的踩着油门，伸出头来估量能不能过；也有开得呯呯碰碰的篷车，藏民坐在货斗里，神色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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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险，在2016年以后就看不到啦！廖师傅告诉我们，目前318国道正在修建许多隧道，道已基本打通，在装内部灯饰了。等隧道通车之后，老路就不再有人走了，天险就再也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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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经过了许多正在施工的隧道。

 

    雪山融水漫过路面，我们不时会经过积水路段，最长的一段差不多有二三十米。廖师傅很有经验的用低速平稳行驶，以防水打湿发动机。他告诉我们，到了雨季，这些路段的积水更深，常有调皮的外地司机，为剌激好玩，在积水里作高速冲剌，甚至掉头反复开，结果发动机进水熄火，被困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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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麦天险，在过了通麦大桥之后结束。通麦大桥是一座军管桥，过往的车辆每次只能通行一辆。一座规模更大的新通麦大桥正在修建中，连接山中的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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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通麦大桥，快十二点了，我们找到一家四川餐馆吃了点东西，给手机充了些电，接着上路。峡谷里面信号很差，手机不停的找信号，耗电速度惊人。西藏的四川人特别多，四川餐馆也多，川菜很正宗。

 

    318线能见到许多朝圣者，有的骑行摩托，有的柱杖行走，有的五体投地，或一俩结伴，或三五一群，有人开着车，衣食住行都在车上，人行礼，车跟着，用身体或脚步丈量，去往拉萨朝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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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艰辛、风餐露宿的朝圣旅途，在藏民的生命中，是最重要的仪式。有时候特别羡慕他们，在他们心中，始终有一种敬畏和力量，那是支撑生命的力量。而我们，只是看客，永远走不进他们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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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山遍野色彩鲜艳的经文，那是写给宇宙的祷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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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波密， 路过古乡，琳提前提醒我在此拍拍景致。古乡湖，雨季应该很漂亮，现在水枯了，露出沙沼。我们路过时，云层太厚，光线不好，返程时路过这里，更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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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密，耳熟能详，几乎所有走川藏线的功略都会提到这个县城，当你看到它才明白，原来这个有名的县城的规模还比不上我家乡的一个小镇。

    从波密向右，离开318，开始驶向墨脱。时间：下午三点。

    墨脱，中国最后一个通公路的县城。通车之前，大多数进出墨脱的人们选择徒步，许多驴友把穿越雅鲁藏布大峡谷进入墨脱作为徒步的最高目标。徒步路线是从大峡谷里的派镇出发，翻越多雄拉雪山，经拉格、汗密、背崩，进入墨脱,，一般需要四天。而出山，一般是走108K、80K，翻嘎隆拉雪山，到波密。

    我在安妮宝贝的《莲花》里找到了这条路线示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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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一直不太好，阴沉沉的，蓝天被厚厚的云团覆盖，我们的车开始驶向嘎隆拉雪山。不远处的山头，天色暗黑，廖师傅说，嘎隆拉山顶怕是在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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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汽车在群山之中盘旋而上，四周的山光秃秃的，暗褐色的岩砾寸草不生。坡陡直，有巨大的泥石流滚过的痕迹，沿途一槽灰褐色不矩则的碎石。太阳时而从云缝间透出一线光芒，荒凉的大地皱褶忽明忽暗，看上去更是神秘莫测。经过昨天的新鲜，我们已经渐渐适应了高原的广袤和荒芜，真想冲着天空吼上一嗓子“呀啦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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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七月份还从这里走了一趟，那时候的积雪一直堆到这儿。”停车的时候，廖师傅指着离我们最近的山体说，现在已经完全没有雪了，露出难看的沙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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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四点，到达嘎隆拉山口，嘎隆拉山巅覆着冰川，第一次近距离的端详冰川。冰川消融了不少，雪线退到山腰以上，风把褐色的沙土吹起来，覆盖到冰层上。远望去，是半融化的冰与泥土形成的花纹，完全看不出传说中“蓝莹莹的冰晶堆出来的唯美”。天空正飘着小雪，下车站了一会儿，仰起脸，雪花落在脸上、身上，凉冰冰的。不多会儿，越野车的脚踏板上都垫了薄薄一层，这才真真切切触摸到高原的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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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廖师傅指给我看，半山腰隐约有条窄窄的道，那便是隧道修通之前，从波密到墨脱的老路。如此陡峭险峻，如遇雪崩塌方路就没了，难怪一年中大部分时候都无法通行。

    “上车吧，穿过隧道，你们会看到不同的天空。”廖师傅招呼我们上车。

    嘎隆拉隧道全长不过三公里多，是一段下坡，洞里漆黑，没有路灯，除了对面来车的车灯，看不见别的。行驶在里面，有点奇幻的感觉。

 

    穿过隧道，果然是不同的天，这边天气晴朗，阳光明媚，风也温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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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这里到80K，去年十月才通车的新路。

    从山上一直往下开，植被开始发生变化，渐渐的，低矮的灌木林少了，慢慢出现了高大的雪松，开始是稀疏的，越来越密，也越来越粗壮，古老的树干像鳞甲一般开裂，爬满了厚厚的褐黄色地衣，枝藤间挂满松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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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的颜色，并不亚于繁花似锦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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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金黄，从林间斜照下来，拉长了所有影子。苔藓和地衣蒙了一层金色的轮廓光，更显出松树的苍桑、坚立与挺拔。我们急呼司机刹车，想要享受这日落前最迷人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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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间的空气，是泥土、青草、腐叶和残花混合发出的气味，我们像个孩子，贪婪的呼吸着，想要把这嘎隆拉山脚的气息铬在记忆里。

    到了山里，六十多岁的平措大叔竟像个顽皮的孩子，他跳起来拉扯挂在树上的藤蔓，把一大块附着在树皮的苔藓剥开，晃啊晃。他大声招呼我过去帮他拍照。他用很大劲儿拽那根藤，人都要腾空了，藤这种柔韧的植物竟然丝毫没有要断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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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山腰下便到了80K，意思是从波密到这里80公里，当然，是按老路计算的里程。大家都这么叫，就出名了。80K之所以出名，还有个原因，它是以前墨脱到波密的中转站。大雪封山的时候，从墨脱运出来的物资只能堆在80K，待封山结束后，再有人把物资从80K运到波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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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在80K休息片刻，司机开了限速单，从这里到墨脱县城50公里，限速3小时。从去年通车起，墨脱开始售门票了，门票不便宜，160元一个人。西藏景区的门票都不便宜，大峡谷290，墨脱160，我们后来去的巴松措湖心岛160，若是去新开发的新措，500。

 

    遇见几个门巴族的孩子，抱着一条刚出生不久的小狗狗，好可爱！要过来抱抱，还簌簌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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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80K往里走，路越来越烂，常有大块石头斜立在路边，泥土裸露，是前阵子山体崩塌清扫之后留下的痕迹，山水从岩缝汩汩淌下，横贯公路，飞溅下山崖。一路上到处是大大小小的水洼，宽的地方有十多米。道路很窄，有的地方几乎错不开车。现在还好不是雨季，这一路险的，完全不亚于318上那两个天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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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行驶一段，见到香蕉林了，热带雨林的植物，天色渐晚，光线已不适宜拍照，我们坐在车上欣赏，风景像放电影一样快速移动，谷低处，流淌着雪水融化的小溪，淡淡的绿，像一块澄净的缎布，涓涓不息。

 

    天色完全暗下来，廖师傅打开前灯，继续转山。我想着，远望过来，一定像两只夏日里的萤火虫，在暗夜的山坳里爬行，高大茂密的森林影影绰绰。过不多时路过一个村庄，临公路一排小木屋。我赶紧招呼司机放慢速度，悄悄放下车窗，想要略微感受一下森林里的村庄的夜生活。黑夜里，小木屋有点像童话故事里精灵居住的地方。每间木屋都有灯光透出，那种挂在厅堂中央、昏暗如蜡烛的灯泡，我担心一阵风会把它吹熄。暗暗的光线里，我瞥见了墙壁上挂的年画和毛巾，有人进出，有人做饭，有人端着碗，空气中有好闻的饮烟味道。黑夜里，隐约听到一片机器嗡嗡的声音，廖师傅说，那是家家户户的小型发电机在工作。

 

    又过了大约半小时，在拐了好几个弯之后，右前方山腰出现一片灯光，墨脱县城到了！我们欢呼雀跃！

 

    嘎！廖师傅把车停在距离检查站还有几十米的路边，下来休息吧，我们还有多半个钟头才到限速点儿呢！

 

    想像一下，当你抬头看见满天繁星，银河星系带清晰的呈现出来，贯穿天际，大的、小的，闪闪烁烁，像灿烂的宝石缀满夜幕。作为一个长期居住在被雾气包围的四川盆地的居民，你会何其震撼和惊喜！我久久的仰头看天空，北斗七星、小熊星座、大熊星座。。。我用我极其贫乏的天文知识困难的辩认着，云云在一旁不停的问我，每个月只有一个星座吗？我实在无法答她这个问题，我懂的天象学实在太少了！

    墨脱的秋夜，你完全感觉不到身处青藏高原，柔和的风轻抚你的脸庞，不凉、不暖；虫儿在看不见的林间欢唱，三十的夜晚没有月亮，微弱的星光勾勒出近处山和林子的轮廓，树稍轻摇。哗哗流过的溪水永不停息，这在寂静的山岗上。

 

    我仰得脖子都酸了，才想起来要拍片。手忙脚乱的从箱子里翻出三脚架，然后拿出手机指南针寻找北极星，从我们所在的北半球看星空，北极星是不动的轴心，别的星星都围绕转。找准了北极星，也就能拍下无数个同心圆的星轨。我问了云云、廖师傅和平措大叔，没有一个人认识北极星，只好凭感觉来找了。对准银河系里面一颗看起来最亮的星星，调角度、转云台、接快门线。。。

 

    大约十来分钟过去，我忍不住好奇，想看看自己对准的是不是北极星，于是关了快门，一看，果然偏了。不过北极星还在图像里。轻微调整了方向，重来！

    不一会儿，有车经过，车灯明晃晃的射进了镜头，废片。再拍时，已到了限速的点儿，该进城了。

    这一张，是当晚唯一拍下的星轨，左下那颗最亮的，是北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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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点半，进县城，墨脱县城坐落在一个小山岗上，环山而建，真正如莲花一般。顶层是县政府，自上而下依次是学校和临街商铺。

    我们到的时候，许多商铺都关门，只有少数关得较晚的商铺还亮着灯。因为太晚了，我提议将就吃碗面条，早些住下休息，于是在这家山西夫妇开的面馆叫了几碗牛肉面。

    小伙子看我拎个相机进厨房，开口便问，你是记者吧？我说不是。那你是来拍雾海的吧！雾海？我热切的接过他的话头问下去，他告诉我，来墨脱旅行的人一定要拍雾海，早晨太阳升起的时候，峡谷里浓雾升腾，整个县城包围在云雾之中。在哪里拍？几点去合适？小伙子笑笑说，你明天一早到我店里来吃碗牛肉面吧，我给你画张地图。

    他的拉面手艺很不错，牛肉也烧得很地道，他告诉我，他在墨脱住了八年，真没意思！这里的树叶一年四季都是绿的，永远穿短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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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答应他第二天一早来吃牛肉面，可是最终还是爽了约。因为靠近他面馆的几家宾馆全都满客了，我们不得不一直走到这条街的尽头，才找到一家客栈，而第二天早晨，我们不可能再倒回来吃面了。十月末的墨脱，虽然已过了旅游旺季，但比我想像的人更多。通车之后，曾经的秘境墨脱已经渐渐向世人开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