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白雪”史析
(2010-05-27 14:5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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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白雪”史析
柳勇
一、“阳春白雪”的来历与真伪
“阳春白雪”是我国古代的一支优美高雅名曲,最早见于战国时期楚辞赋家宋玉的《对楚王问》。宋玉当时受宠于楚顷襄王,楚顷襄王游“兰台”,宋玉陪而作《风赋》;游云梦,又作《高唐》、《神女》二赋。可不久引起了唐勒、登徒子等人的妒嫉,他们向楚王进谗言,于是有“楚襄王问于宋玉曰:‘先生其有遗行与?何士民众庶不誉之甚也!’宋玉对曰:……客有歌于郢中者;其始曰《下里巴人》,国中属而和者数千人;其为《阳阿薤露》,国中属而和者数百人;其为《阳春白雪》,国中属而和者不过数十人;……是其曲弥高,其和弥寡……”。“阳春白雪”名曲,也由此文而发迹。宋诗人梅询写道:“楚之襄王问宋玉,玉时对以郢中歌,歌为白雪阳春曲,始唱千人和,再唱百人逐,至此和者才数人,乃知高调难随俗……”几千年来,它泛变为一切高级文学艺术的代名词,被广传文坛艺丛。但纵观历史,“阳春白雪”虽在文人墨客的笔下拈来挥去,却很少有人去研讨它的来龙去脉与真伪。
天下事,沧海桑田,变化迅疾,有些事很快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以致后人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而留下诸多悬案。而这“阳春白雪”名曲,从古至今,却留下些蛛丝马迹,可供研考。比如:历史上究竟有没有“阳春白雪”。有人认为,根本没有,所谓“阳春白雪”,不过是宋玉对楚王问的一个托词,是他臆想出来的幻曲。这种看法让人颇觉武断而无根据,因为没有可信的材料证明“阳春白雪”是宋玉的托词。而在一些名家的著述里,可以窥见是真有“阳春白雪”的。唐代的王维、孟浩然、刘禹锡、李白、杜甫、李商隐、李贺、白居易等这些有名望的文人,在他们的作品里,都有关于“阳春白雪”的记述。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李白,写的《郢客吟白雪》诗,就是其中一例:“郢客吟白雪,遗响飞青天。徒劳歌此曲,举世谁为传?试为巴人唱,和者乃数千。吞声何足道,叹息空凄然。”至于李白从悲忧的情绪出发,推断“徒劳歌此曲,举世谁为传”,却不符合后来发展的史实。李白死后三百五十多年,进入公元十一世纪时,宋代一些名公巨贤,如欧阳修,司马光等,就加入了对“阳春白雪”名曲的传播行列,这恐怕是李白生前没想到的。北宋著名封建政治家王安石,他在一首诗中说:“折杨皇华笑者多,阳春白雪和者少;知音四海无几人,况乃区区郢中小;千载相逢始于慕,一时独唱谁能晓;古心以此分冥冥,俚耳至今徒扰扰”。宋代还有个诗人刘攽,他开始怀疑古时没有那首名曲“汉江东流不复回,郢人唱和安在哉?”,后来他实地考察,事实证明,古代不仅有此曲,而且流传到了宋代,他听后耳目为之一新,接着写道:“城头屋楼又清绝,尚有余音名白雪;三楚矜夸传至今,忽令栋梁有摧折。”清顺治十五年,有个学者周龙甲,通过研究,在“白雪亭”一文中阐述了他的看法。他认为古时不仅有“阳春白雪”这首名曲,而且还是两支曲子,并有先后之分。他在文中写道:“在昔天帝使素女鼓弦琴,因制此曲,则白雪得名较阳春更远。”
既然古时候有“阳春白雪”这首名曲,并为前朝诸名家耳闻目睹,那么,现时为何一点痕迹也没有呢?笔者认为,现实生活中有无此曲,尚难肯定。恐怕此曲原样很难搜求了,即使存在,又有谁能去鉴定甄别呢。但流传下来关于此曲的零星记述,可以作为我们研究其历史渊源的重要旁证。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古代是有此名曲的。
二、郢中故地——钟祥
“阳春白雪”究竟产生在哪个地方呢?宋玉对楚王问时说:“客有歌于郢中者”,这就为我们弄清何地是“郢中”提供了线索。要考究公元前楚国哪些地方叫郢,哪个郢又是唱阳春白雪的真址。
楚建国八百多年,疆域涉达五千多里。关于叫郢的地方,确是很多的。它曾根据当时政治和军事斗争形势的需要,把多处地方更名为郢。湖北省江陵县北的纪南城,在楚前期,楚文王迁都于此,名为郢都,又曾名为“纪郢”。后楚昭王迁都,迁到一个叫“鄀”的地方,这就是湖北宜城县西南、钟祥县西北处,名为“鄢郢”。后又有楚倾襄王到河南淮阳县改其地名为“郢陈”。楚烈王跑到安徽寿县也称过郢。除此而外,还有不少地方叫过“郢”。河南真阳称过郢州;湖北武昌县,东汉末期,魏、蜀、吴三国鼎立属吴,吴在此置郢州管夏口;到了南朝宋时,这里还保留郢州地名。在这些称“郢”的地方中,究竟哪个是唱“阳春白雪”的真址呢?说来意外,一个也不是。
根据现在掌握的材料分析,比较可信的地方,是湖北的钟祥县城——郢中镇。钟祥县郢中镇,古时也称“郢”,而且起源很远。《左传》载,春秋战国时,今钟祥县城是楚国的重镇——郊郢。《左传》上记载的樠木、沈鹿、成臼、訾枝等地,都在今钟祥县治以内。宋玉陪楚顷襄王游的“兰台”,就在今钟祥县郢中镇内,现为钟祥县第一中学校址。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对被统治的地域实行了郡封制,天下分为三十六郡,这时的“郊郢”仍留其名,为南郡所属。楚汉相争,刘邦平定天下,在南郡设十八县,改原楚“郊郢”为郢县。王莽篡汉,又将郢县改为郢亭。东汉末又改称郢州。北周更名为石城郡,唐又复置郢州。五代时,这里仍称郢州,宋时置郢州富水郡。只是到了明中叶,这里出了个嘉靖皇帝——朱厚熜,因为嘉靖认为他当皇帝是祥瑞所钟,才改为钟祥,直至为今。
历史上还有许多重要记载,说明钟祥县的郢中镇,不仅在当时楚国称“郢”,而且是楚国当时经济、文化繁荣昌盛的重镇。楚王在郊郢建有行宫。大凡盛大的歌舞活动,都在郊郢进行,因而人称郊郢是当时楚国的“陪都”,是“阳春白雪”的发源地。后来一些重要历史记载,也印证了这一说法。王先谦的《汉书补注》引段玉裁的话说:“楚有二郢,都曰郢,别邑曰郊郢。”班固的《汉书·地理志》记载也是如此。他称江陵为故郢都,称当时的郊郢为楚别邑。公元1163年,南宋孝宗隆兴元年,有个叫石才儒的学者,写了一篇《郢州风土考古记》,他在这篇著作中指出:“后世不博考详究,异口同辞,以今郢州(即今钟祥)为郢都,流俗信之……”他还说,郢州通荆湘川陕陈蔡汝颖之间,舟车往来,是水陆要道,这里有战国时楚大夫宋玉的故宅,汉代梅福炼丹的井,楚顷襄王游过的兰台山,还有“阳春白雪”这首高雅名曲的遗韵,令人神往。明诗人阮自华写了一首诗,更确切地证明了“阳春白雪”的出处:“客有歌阳春,阳春在石城(钟祥曾名石城),石城二三月,花与侬齐平。”
除这些文字记述以外,历代官吏豪绅,根据阳春白雪这首高雅名曲的来历,附庸风雅,在钟祥郢中建造了许多名胜,象阳春亭、白雪楼、听雪楼等。白雪楼曾与岳阳楼、黄鹤楼齐名于世,一度成为文人墨客的仰慕之地。这些名胜中,有的至今还可见到遗迹。
正因为阳春白雪出自钟祥,再加上这里风光旖旎,名胜很多,水陆交通方便,所以历代许多名人都不远千里,慕名前来。在这里追今怀古,写下了辉煌的诗篇。唐元和十年,著名诗人白居易,因上书革新政治,得罪了宦官,触犯了皇帝,被贬为江州司马。他在从长安到江州赴任途中,经过郢州(今钟祥),虽然当时他的心情非常不愉快,但这名扬天下的名胜白雪楼,他是不能不一饱眼福的。于是,他登上白雪楼,挥笔写下了《登郢州白雪楼》的著名诗篇:“白雪楼中一望乡,青山簇簇水茫茫,朝来渡门逢京使,说道烟尘近洛阳。”
有两种说法是值得澄清的:一是说宋玉对楚王问提的郢中,是指郢都,钟祥在楚国统治时,这里没有建过都,因而阳春白雪名曲不产生在这里;二是说,楚国曾在钟祥建过都,因建过都,阳春白雪名曲就产生在这里。这两种观点,都值得商榷,都围绕在“郢都”是不是今钟祥这个焦点上。而《对楚王问》这篇文章,宋玉对楚王说:“客有歌於郢中者……”是说在郢中唱歌,而不是说在郢都唱歌。这一字之差,显然有两种含义,是不能疏忽的。由此看,郢中指的并非郢都。再者郢中之地究竟建没有建过都,尚难肯定。在今江陵楚都纪南城,从考古发掘的材料看,也只推到战国中期。当然也不能牵强附会,说楚国在钟祥建过都。需要今后进一步挖掘文献和物证等方面的材料,考察地方民俗传说,从而对“阳春白雪”的故乡,有一个相对正确的认识。
三、宋玉老家——郢中
宋玉大夫对楚王问时,对“阳春白雪”等名曲那么熟悉,随手拈来,信口引出,这不是偶然的,这与宋玉的籍贯很有关系。
宋玉是哪里人,祖籍在哪里?很早就有不同的看法。唐代诗人李商隐过郑广文故居诗:“可怜留著临江宅,异代应数庾信居。”杜甫送李功曹赴荆州诗:“曾闻宋玉宅,每欲到荆州。”这都是说,宋玉的老家在荆州。可是同一个杜甫,在另一首诗中又说:“宋玉归州宅,天通白帝城”。好象宋玉又成了归州人。附合归州看法的,在宋代也还有人。如此,宋玉的老家,不是荆州,就是归州了。其实不然,我们来分析这些诗人的诗意,并没有说宋玉的老家是哪里,只是说荆州和归州都有宋玉的住宅。住宅,这在当时那个多国相争,烽火频起,经常变动的社会背景里来说,是可能的。宋玉可能在荆州和归州,甚至一些尚不知名的地方去住过,后来人们传下来,一些有名之人去看过,并写下了诗文,这都是事实,但不能因此推断宋玉大夫的老家就在这些地方。
那么,宋玉的老家究竟何处?说来巧合,宋玉的老家,就是“阳春白雪”的发迹地——钟祥郢中。
《钟祥县志·先民传》载:“宋玉,楚郊郢人,师事屈原,原弟子著藉者,有唐勒景差之属,而玉之词赋独工,至以屈宋并称于后世……”《钟祥县志》的记载,与司马迁著的《史记》关于宋玉是楚人的记述是吻合的。王逸的楚词注也说:“楚地广,玉所居。”到了北魏,郦道元的《水经注·沔水篇》,对宋玉的老家就说得比较清楚了:“宜城县南有宋玉宅,玉邑人,隽才辩,善属文而识音。”考察古宜城,当时并郢宜城,地界一度很大,不仅包括钟祥相当大的一部分,甚至连靠南的荆门部分地方也在其内。从地望上看,今钟祥在宜城东南。所以,县志记载的宋玉是钟祥人,与这个记载是一致的,因而是可信的。
唐宋以来,不仅有记载说明宋玉是钟祥人,而且传说郢中兰台山之左,相去百余步,即是宋玉的故居。此地在明代叫文庙,清代为郡学宫。现为钟祥县实验小学校址。
离宋玉的故宅不远,有口石井,相传为宋玉井,又称“楚贤井”、“琉璃井”,现今遗井尚存。明万历二十九年,常熟进士孙文龙题了“宋大夫井”,刻一石碑立于井旁,云:“郢中文庙有占井,水甚冽,相传为宋玉大夫井,近乃有意其下多金者,几欲坏之,感而赋,此时万历辛丑八月也。”他为此井写了四首诗,其中一首写道:“大夫遗井尚幽深,迢递悲伤国士心;泮水清波相映曜,不知何处有廉金。”到清顺治十年,宋玉井又重新修了一次。当时任荆西守道的李棠馥,对这次重修作了详细记载,反映了当时修建的盛况和宋玉井修复后的雄姿,云:“郡学宫为楚大夫宋玉故邸,去泮水数武,有泉冷然,相传为宋玉井……如建浮级于九渊中,至口则穿口为盘栏,有亭复其上,予与诸君子登临其侧,汲而饮之,形神俱爽,不啻偕宋大夫共歌阳春白雪于兰台焉。”
《郢州风土考古记》载:“宋玉之宅,两石竞秀。”相传有两块石头,是宋玉宅的故物。据查,是唐代一个叫李昉的,在这里任郢州刺史,他在宋玉的故居里杂乱的野草林木中得到的。以后他把这两块石头移至白雪楼前,视为宋玉石,供人观赏。这宋玉石,到明代还保留在钟祥县城,以后不知去向。明代学者刘洪有诗为证:“五禽寂寞余颓壁,二石荒凉隐夕阳。”
相传宋玉死后,就埋在故居旁。有首古诗题为《宋玉墓》:“此地真埋玉,何人为续招?秋风吊师罢,苔雨逐王骄,万事才情损,千秋意气消;仍向封墠地,遗恨右文庙。”宋玉有文才,好音乐,爱唱歌,从小在钟祥长大,耳濡目染,这就难怪他对“阳春白雪”那么熟悉,以至他对楚王问时,能够随口引来,作为论据,反驳别人对他的非难。
四、“阳春”轶事
春秋战国到现在,两千多年过去了,钟祥郢中虽数经沧桑,历尽人间劫难,但至今仍留下了“阳春白雪”大量的遗迹遗址。
钟祥县城南门,即称为阳春门,南门城楼即称为阳春楼,该路即称为阳春街。从街南端北望,一座雄伟挺拨的青山映入眼帘,这就是有名的“阳春台”。明代学者唐志淳曾誉之“晚登阳春台,聘望极千里,长风六月寒,落日众山紫,上有白衣苍狗之浮云,下有蒲桃泼醅之汉水。水流为我使,云浮为我旋,楚曲一去三千年,秦丝羌管鸣秋蝉,我有小梅唱,时时操越音,调短不及古,岂堪郢人心,安得招谪仙,挥手凌紫烟,大呼江水变春酒,醉饮明月来青天,颇怀鹿门隐,欲耕云梦田,便从此地作农夫,登台为奏豳虱篇。”
在今阳春台中间,竖立着一块高37米,宽112米,厚30厘米的汉白玉石碑。这就是郢中胜迹之一——“阳春台赋”碑。这块赋碑,是明朝兴献王朱祐杬,封国湖广安陆州后,于弘治十年(公元1497年)写的,到嘉靖十年才立碑于此。至今虽近五百年,但字迹依稀可见,碑身保存完好。
朱祐杬是明宪宗的次子,成化二十三年(公元1478年)被册封为兴王,食邑在湖广安陆州(今钟祥县),于正德十四年(公元1519年)六月病死,前后在这里三十多年,他写了许多诗词文章,但唯有这“阳春台赋”写得为好。他儿子朱厚熜当了皇帝后,就命令把该赋刻了下来,立碑于阳春台上,供后人景仰。朱祐杬在正赋前面说:“予荷皇上恩封于安陆,距国之西数十步许而有山,兀然,乃阳春台址。尝属官僚登之,见其山川献秀,云物纡青,诚可乐也。而或乐从心侈,恶于殿治以图报哉,因赋其事以自儆,而情之婉否,虽予亦不知。”
康熙四十八年,郡守杨绿绶在阳春台下,还创建了阳春书院。于是游乐之场,化为弦歌之所。杨绿为此专门写了一篇记叙文。原文是文言,笔者将其译成白话,全录如后:安陆郡城是以前楚国郊郢地方。它依仗古城汉水的雄伟,独居荆山云梦的名胜。奇秀的山水,在西南可算第一。这地方从过去到现在千百余年,山水不改,风景如故。康熙戊子年,我以户部郎这个官衔出守到这里,因掌握钱粮和文书这些事,没有空暇。三个月后,各项事情稍理完毕,才出来访问旧楚地的一些名胜古迹。象宋玉井、子胥台、兰台山、古石城等处,真是引人入胜。而父老们多为称道的是阳春白雪的故事。白雪亭在郡治之东,孟亭之后。城内西边角,有土山,北与城堞相连,南与白雪亭相对,人们说这里是阳春台的故址。我与同事登上山。见亭基尚好,旁有几间屋,倾斜半倒。我想古往今来,称胜地的,并不是因为地胜,而是皆以人胜。宋玉在楚,虽不能说是圣贤,但也能与屈原同心,悲伤楚国不能列强,往往托词讽谏悲秋。他们的感情可见于他们的赋词,所以千百年来,都是屈宋并称,文乘风流,照耀今古。阳春白雪,人人称颂。所称颂的,也是宋玉这个人。因为称颂他,即以阳春白雪遗迹激发后人,我想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就因为这,我与同事们商量,把这里修一下。我们带头捐钱。开工是戊子年十一月,告成于次年己丑夏至节。我想,阳春台长存,是因为宋玉的文章长存。如修筑以后,只能供游山玩景,饮酒吟诗,这无关于一郡的轻重,所以在台旁列了数十间房子,作为读书的场所。我们捐钱,作为老师和开办的经费,学生攻读其中,名为阳春书院。用这个名子,一仰古人,二开后学,目的是想在这里读书的人,用词跟白雪、出句如阳春,成为楚地有用的人才。阳春台本是楚国的地方,楚国自熊绎受封,日益强大。可是到现在,陵谷屡迁,沧桑数变,一切都埋没在寒烟衰草之中,想寻断瓦残碣,杳不可得。唯独这阳春一台,以宋玉之文,流传千古。我才知道,富贵易尽,不如文章可久。我想,在阳春书院读书的,也必有如屈宋一样的人,再振宗风。我附着一起,传不朽于后世,这就是我的幸运了。
据《钟祥县志》载,在兰台山西侧,还建有一阳春亭,与白雪楼遥遥相望,不过在明代前就倒废了。
五、“白雪”传闻
钟祥县郢中镇,有关“白雪”的传闻和遗迹,比“阳春”更多。唐以前,这地方就修了一座白雪楼。此楼建在古郢州城西北角的一个俗称“节节高”的地方。此处陡壁飞下,下是湍流的汉水,飞水竞胜,景物造绝。站此楼,波光野色,极目千里,云雾飞扬,朝昏万状。白雪楼当时名噪天下,与黄鹤、岳阳二楼齐名于世。白雪楼召来了很多名公巨贤,在此吟诗作赋,记下了白雪楼当时的盛况。“高情日日闲,多宴雪楼间。”这是唐诗人许棠留下的诗。白雪楼到宋朝尚在,有些在郢州作官的人,还进行了维修,并树了碑“白雪楼诗名刻”,撰写了《郢州白雪楼诗》一卷。
由于汉水西迁,地形变化,再加上年久失修,白雪楼未到明代就毁废了。但人们并未因此而忘掉阳春白雪这支有名古曲。到明万历三十年(公元1602年),承天知府孙文龙。在府治旁的孟亭后,又建起了“白雪亭”。次年,又由孙文龙的儿子孙见田和一个四川宜宾人尹伸合作,刻了《白雪亭》诗碑。又过了五十二年,明朝亡了。到清顺治十年,白雪亭因明季战火频仍,缺乏管理,已经奄奄一息,倒坍得不象样子。此时荆州府有个官吏娄镇远,这年五月因公到钟祥办事,他听说白雪亭遗址在府治旁,是雄据钟祥的胜迹,以前游人很多,于是和同事们去看,结果大失所望,看到的是荒草埋路、瓦砾一片,只余下两牒残碣。荆棘杂草中,他们扶地思古,往还其侧,感慨兴怀,认为这“阳春白雪”,是钟祥有名的故事。昔日的白雪楼、白雪亭,乃是骚人韵士发思古之幽情、陶冶情操的地方,不能再荒废下去。他于是与地方官商量,又重修了白雪亭。经过重修的白雪亭,雄伟幽静,古风雅态,不亚于前朝所建的那个白雪亭。过了五年,安陆府推官周龙甲,专门为此写了九百二十四字的《白雪亭记》。真是可惜得很,好不容易新修起来的白雪亭,只过了十四年,到康熙五年春二月,在钟祥城内外,十四天时间,发生了三次大火灾,当时连府县衙门都烧了,百姓死伤甚众,白雪亭、孟亭都在这场大火中被烧得尽净。
今钟祥郢中镇韩家街东,还保存一座完好的古建筑——听雪楼。这是清康熙年间,客居钟祥的毛会建先生兴建的。这个人性旷达、好游览,他被钟祥的名山佳水、悠悠古风所吸引。于是就在钟祥住了下来,他兴建的“听雪楼”就是这个意思。钟祥有“阳春白雪”这支古代名曲,有许多名家的遗诗遗文,又有阳春白雪二楼遗址,他在此建楼,取名“听雪”,意在欣赏寡和之曲:“小楼空外起,白雪静中听”,以追效先辈,吟诗作文,传名于后世。
客居钟祥的毛会建,在康熙十一年,还亲自书写了“阳春白雪”四个遒劲古苍的大字,请了一个叫叶莲的人刻于石上。此“阳春白雪”石匾虽经过了二百多年的辗转迁动,风雨摧剥,至今仍完好无损,镶嵌在钟祥县博物馆的“碑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