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老艺人筱毛豹先生

张信海 阿纶

（原载于《宁波大众》1957年1月23日）

一年多前，宁波京剧团到上海，在虹口万国戏院演出筱毛豹的包公戏，一时哄动了虹口一带的宁波同乡人，连远在静安寺的宁波人也乘车赶去买票，大家都以一睹筱老的舞台丰姿为快。确实，筱老扮演的包龙图，功架的稳健，唱腔的动听和演技的高超早在十、廿年前就出名了。

筱毛豹出生在伶工世家，从小跟随父亲在戏班里玩。十岁那年，北方来的武生施长春看中了他，征得他父亲同意，将他带到北京。从此，筱毛豹开始了学艺生活。筱毛豹是个生性聪敏的孩子，又是从小生活在戏班里，戏艺活儿见闻较多，所以才三年工夫，当他十三岁那年，就充角色演出了《花蝴蝶》。这出戏的演出，开始了他近五十年的舞台生活。

除了师父的教授以外，筱毛豹还跟当年的红武生盖月楼学过戏。他学到了盖月楼的拿手戏《落马湖》、《一箭仇》等。

筱老起先学的是武戏，因为在演出中受伤了二次，才改演文戏。一次是他十七岁时在江西南昌演《血溅鸳鸯楼》时，从高达丈余的梯子上跌下来，跌伤了右脚膝关节；另一次是在宁波庄桥西汉王庙演《铁公鸡》时，对手一不小心，一枪刺过来，扎伤了他的脸部，锋利的枪尖由右眼角扎过从鼻梁边穿出，足有一寸多长。好久，才医好疮伤，如今还留着疤痕。

现在，筱老的儿子也已出道，在北京中国京剧院演二路武生。他自己则在宁波京剧团里担任艺术委员会副主任，热忱地将艺术传授给青年演员。他对青年演员说：“不论演文戏还是演武戏，工夫要天天练，只有曲不离口，拳不离手，才能不断地提高表演技巧。”

去年六十岁的筱老被选为宁波市人民代表，他更鼓起了劲头，越加老当益壮了。春节前后，他打算带领一队演员去农村演出呢。

京剧老艺人筱毛豹

张信海

（原载于《宁波报》1957年3月31日）

筱毛豹，是一位六十一岁高年的京剧演员，他在十岁时候，就开始了学艺生活。由于他聪明好学，所以得到好多名师教益，像闻名武生盖月楼（盖叫天第四哥哥）等，都曾经不辞辛劳地教过他。十四岁时候，就在上海春桂茶园挂了头牌，博得很多观众好评。当时被誉称为四小武生之一。筱毛豹起先学的主要是武生行当，在演出中受过二次重伤，一次是他十七岁时在江西南昌演《鸳鸯楼》，从高达丈余的梯子上跌下来，跌伤了右脚膝关节；另一次是在宁波庄桥附近农村演《铁公鸡》时，配他下手的一不小心，一枪刺伤了他的脸部，如今在他右眼角上还留下疤痕。这样他才逐步改演了文武老生角色。由于他坚实的武戏基础和近五十年来悠长岁月所积累而成的经验，把他的表演方法锻炼得更准确、更精炼、更生动。例如他扮演的《坐楼杀惜》中的宋江，与阎婆惜争吵的场面上，他以熟练演技“耍动口面”来表达剧中人物内心的气氛。当时表演过程是这样的：他先将所带“黑三口面”二绺小胡须，用双手轻轻一拉一弹，很巧妙的把这二绺小胡须落在左右肩膀后面，随后他摆动身子，表达了当时宋江内心焦急和气愤到了绝顶（气得连胡须也反常起来）。这种干净、巧妙的演出技巧，未经长久锻炼的演员是不能做出来的。因为一把二绺小胡须拉弹太重的话，就很容易把整个“口面”拉了下来，太轻的话，就不会弹上去，或者只上去一绺，或者动也不动留在胸前。这是绝活，非要拉弹不轻不重，才会显出妙处来的。当我们看了这出戏精巧耍口面的动作，同时会体味到这里是包括了这位老演员几十年的辛勤劳动。

筱毛豹酷爱自己事业，热爱广大观众，坚持了严肃的演出态度。这次，宁波市举办首届戏曲会演，他劲头很大，很早做了会演剧目准备工作，帮助剧团选择，整理会演剧目《枪挑小梁王》。在这出戏里，他扮演了宗泽元帅，我们在这里看到他的高超演技，当演到“武科场”一场，剧情发展到忠奸斗争最剧烈时候。他完整地刻划了这位忠于祖国的宗泽元帅人物形象，又当演至宗泽与贼兵交战一场，他开打了久未出手的一套“快枪”，打得那么紧凑，那么稳健，面不红，气不喘，又准、又狠，随后健壮地亮住了相，获得了观众的热烈鼓掌。

他也热情地教诲青年演员，随时勉励他们要勤学苦练。同时，他很注意通过舞台实践来提高青年演员艺术水平，他说：“学十次不如看一次；看十次不如唱一次。”

一个从事舞台工作五十年的老艺人，他对自己的终身职业是永远保持着浓厚兴趣，并且不断在钻研着业务，这是使人钦服的。

宁波市为京剧老艺人筱毛豹组织专场演出

江河

（原载于《宁波大众》1962年3月9日）

宁波市文化处、文联为继承戏曲传统，自三月八日至十日，组织了宁波市京剧老艺人筱毛豹专场演出。

专场演出的剧目，根据筱毛豹表演艺术特色和体力情况，选择了《杀惜》、《投军别窑》、《反潼关》三戏，分别在三场演出。《反潼关》一戏原根据《东汉演义》改编而来，故事反映了吴汉一家母子、夫妻在封建伦理道德支配下，他们的性格的发展、政治态度的转变，以至最后的悲惨结局。对这一剧目政治内容的评价，在当前文艺界中存在着较大争论。筱毛豹在这戏中扮演的吴汉，有文有武，有唱有做，特别是一套快枪，颇见功夫。

在专场演出期间，各剧团、训练班学员和业余文艺工作者将组织观摩，并召开座谈会探讨筱毛豹表演艺术的特色及其继承和吸收问题。

注：此文配有程十发作《忆写筱毛豹同志演出〈杀惜〉》，但可惜不清，无法辨识，画作及画作题诗查已出版程十发作品集数种，均未见，甚为可惜。

喜见古剑透精光—为筱毛豹专场演出而作

玉浦 僧海

（原载于《宁波大众》1962年3月9日）

京剧老艺人筱毛豹，今年六十五岁了。他的表演艺术，几十年来博得广大劳动人民的啧啧称赞。解放后，由于党对他的教育关怀，使他老当益壮，焕发出古剑的精光。

筱毛豹在十岁的时候，就开始学艺。由于他胆大心细，刻苦好学，所以曾得许多名师的指教。他虚心地向闻名全国的武生盖月楼（盖叫天的四哥）学习过。十四岁时候，就在上海春桂茶园演出，博得很多观众的好评。筱毛豹起先演的主要是武生行当，在演出中受过两次重伤。但这些挫折，并没有影响他再接再厉追求艺术成就的雄心，而且进一步学做文武老生的角色了。

由于筱毛豹有坚实的武功基础和五十年来悠长岁月中所积累的丰富经验，使他的表演艺术锻炼得更准确、更精炼、更生动。例如他的《坐楼杀惜》，我们可以看到他所扮演的宋江，很能表现出人物性格和心情变化，不但自然有节奏感，而且深沉有力，细致入微。当剧情发展阎惜姣逼宋江写休书后，仍不肯交还梁山密书，而且还舌似利刀咄咄逼人，这时，宋江惊愤交集，台上的筱毛豹双手紧抓衣袖，往后一退一楞，随后分手接住“黑三”的二绺小胡须，轻轻一拉，把二绺小胡须落在左右肩膀后面，接着就摆动身子表达出宋江的震惊、愤恨、焦急、气郁的复杂心情。这种干净巧妙的演技，没经长期的艺术锻炼的演员，是表演不出来的。

筱毛豹的演戏，从出场到完戏，总是精神饱满，态度认真，劲头十足的。在台下看来已是皱纹满面的老人，可是一上台就勇猛不减当年。他在《反潼关》中扮演吴汉，为报杀父之仇，殊死战斗，开打了他拿手杰出的一套快枪，多么紧凑、稳健、敏捷、有力。真如龙虎飞舞，鸿鹄翱翔。但他却面不红，气不喘，又准、又狠。配合场面，来一个健壮的亮相。这怎不赢得观众热烈的掌声呢。

《投军别窑》是唱做并重的靠摺戏。筱毛豹的薛平贵登场起坝，举腿稳重，翻身敏捷，五十年苦练工夫，表现在举足轻重之间。年少英俊的薛平贵，被王允迫害，使他夫妻生离死别，自有一番难舍难分之情。除了动作之外，筱毛豹的脸上就能有表达这种心情的戏来。载歌载舞，有声有色，既保持了少年的志气，又暗露内心的苦闷。

在党的春风化雨下，筱毛豹这把古剑发出精光，这株老树发出新芽。因此，他一再表示：要为人民努力工作，带好徒弟，培养后辈，来答谢党和人民对他的殷切期望。

筱毛豹在上海传艺二三事

张信海

（原载于《宁波大众》1962年3月11日）

去年十月时候，筱毛豹老艺人应上海市文化局和上海戏剧家协会邀请，与全国闻名的誉称“活牛皋”的侯喜瑞和誉称“北方活鲁肃”的刘仲秋老艺人在中国大戏院同台演出。前来观摩的有上海市文化艺术工作者一千余名代表，其中有闻名的演员盖叫天、王文娟等。那天表演，正是精彩绝伦，情况空前。

三老年龄二百岁

演出之前，在“中国”后台，三位老艺人正在化妆。侯老勾好了牛皋脸儿，兴匆匆的跑到筱老身旁，理理下巴的一绺小胡须，一开口就问：“今年多大高龄？”这一问引起刚打扮完毕范仲禹角色的刘老兴趣，也走了过来，结果是各道年龄，最大的侯老师七十五岁，筱老和刘老都是六十余岁，侯老屈指一算，笑着说：“咱们三老年岁刚巧二百岁。”刘老接着说：“下次我们再会面，来个三百岁，那多好……”三老不禁同时笑了起来，他们的笑声显得十分亲切、愉快和幸福。

整理者注：刘仲秋生于1905年，去世于1972年，67岁，1961年时应为56岁。筱毛豹生于1897年，去世于1975年，78岁，1961年时64岁，侯喜瑞生于1892年，去世于1983年，91岁，1961年时69岁。此段描写恐大为不实。

有趣的回忆

那天晚上，上海剧协会设宴招待三老，同席有著名京剧艺人盖叫天作陪。席间，盖老滔滔不绝，谈笑风生的谈起过去同筱老一起在芜湖向当地恶霸进行反抗的旧事。五十年前，他俩在芜湖一个剧场演出，盖老是个硬汉子，向来不向人拜客的，因此动怒了当地恶霸崔小狗子。有一天，盖老演出《盗金牌》，崔小狗子带了一班狐群狗党，明来看戏，暗来捣蛋，坐在场子里不断高声怪叫，这可把盖老闹翻了。戏演到中途，盖老做了一个“切住”手势，乐队和配演的艺人一时停了一下，盖老挺着胸、冲着台下崔小狗子，厉声质问。当时台下观众也积极支持。这一来才把这群狗党的气焰压了下去，吓得不敢再捣乱。

画家的感激

闻名的工笔画画家程十发，他看了筱毛豹老人演出《坐楼杀惜》后，久久不忘筱老高超表演，握起画笔，一连画上三幅写意画，而将最后一幅写成的画，送赠给筱老。画里写的是宋江将要杀死惜姣的一个紧张画面，画面上的宋江和阎惜姣相互注视着眼神，显出当时紧张气氛；而又运用明暗、硬软、顿挫的勾线，使画面上的宋江有抖动的感觉，流露出宋江气愤交集、被逼杀惜的情景，正作到“形神兼到，描写如生”的境界。筱老拿到画后非常感激，向程十发道谢时，程十发谦逊地说：“你别谢我，我应该谢您，因为您的精彩表演，对我写画的人来说，获得好多启发和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