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味,诗人心——评潘丽萍女士散文集《许我一段光阴》
(2017-11-17 21:36: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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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散文 |
烟火味,诗人心
韩 潜
生活在当下,我们的灵魂被坚硬的现实磨砺得粗糙而毫无光泽。常常感叹于后工业时代那些雅致与诗意已渐行渐远,取而代之的是冷漠自私、物欲横流。浮世喧嚣与嘈杂湮没了曾经的理想、青春与美好时光,蜷缩在一隅的我们被裹挟于名缰利锁、声色犬马之中无法自拔。
然而,当潘丽萍女士的散文集《许我一段光阴》放置在我的案头时,我分明感受到浓浓的诗意扑面而来,一以贯之的精致、纯净、温婉和清澈,令人心生感动。我常常在想,作为一位女性作家,大到衣食住行,小到柴米油盐,陷于这些繁琐事务中肯定也总难免费心劳神、苦不堪言。面对促急、逼仄的现实困境,难能可贵的是,作者能够从指缝宽的罅隙中寻找生活中原本存在却被我们大多数人忽略的美好与诗意。
正如哲人所说,生活中本不缺少美,真正缺少的是一双发现的眼睛。算来这是作者惠赠于我的第三本书了,与前两本书相比,这本书我看到更多的烟火味,它更贴近于我们的庸常生活,不至于让人感觉到高不可攀、拒人千里之外的高贵。因而它既庸常和琐碎,又充满着诗性与灵动。于是,我试图用“烟火味,诗人心”来概括本散文集给我的感受。
在《露天电影的幸福时光》一文中,作者写道“孩子们就站在凳子上挥舞着小手,争相做出各种手姿,狼、狗、蛇、老鹰、青蛙……形形色色的动物剪影栩栩如生。倘若没有光影的对比,我永远意识不到我们的一双小手会那么擅长比喻”。露天电影,对于我们这些从八十年代走过的我们来说,是多么的熟悉。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着一份美好的情愫珍藏在心中,闲暇时如老牛反刍般的咀嚼、回味。
然而,作为一般的人而言仅止于咀嚼、回味而已,作者却能够从司空见惯的熟稔场景中捕捉到一些感人的细节,用诗意的手法把其妥适而又形象地表达出来。既不会令人感到“高则高矣”却有曲高和寡的惋惜与哀叹,也不会令人有“低到尘埃里”的失落与卑微。最喜欢这篇文字的最后一节,“时光越走越凉,关于露天电影的一点一滴,犹如故乡的云,微凉的悬挂在心头的枝叶上。”不煽情,不矫情,一贯的节制、俭省与流畅,但却让人回味良久。
这样的文字,在这篇散文集中俯拾即是。说到感情的节制,我颇为“机敏”的发现,作者在各种标点符号中似乎很不钟情于感叹号,即使我分明在字里行间读到浓浓的情感与爱憎。当下一些书写者似乎惯常且钟情于用“!”来表情达意,哪怕本来其文字味同嚼蜡、寡然无味。其实,这种看似冷静客观、不动声色的文字却有着更加打动人心的力量。冰山之所以令人感到震撼,不在于水面上的十分之一,而在于潜伏于水底的绝大部分。
当然,我所说的“烟火味”并非人云亦云的随声附和,而指的是散文集中的大量篇什都不是凌空蹈虚、面壁虚构、“绝尘脱俗”,而是作为生活参与者与实践者的切身感受与真切体验,且在人云亦云的喧嚣浮华、俗世纷扰中对事理独到的剖析与阐释。在《老了也要爱》这篇文字中作者的观点颇为惊世骇俗,其中写道:
“爱不需要理由,也不分年龄。爱上一个人的学识,或是爱上一个人的金钱,没有什么不可以;就算是为了某种需求而结婚,也不要感到羞愧。喜欢美丽的事物,喜欢富足的生活,这都是人的天性。”
这段话也可能刺伤了某些人的眼睛,也颇不受持“爱情至上”观点的怨男痴女们的待见,然而翻开人类的发展历史,你会发现这段话确为中肯言论。婚姻作为私有化出现的衍生物甫一出现就掺杂了太多的功利性与现实考量,纯粹的爱情其实只存在于文学作品中或者我们心灵的幻想中,“爱情至上”的迷思只是无聊文人制造出来的幻象。
也许,作者如诗的笔触可以尽情的讴歌纯粹爱情的五彩斑斓,以迎合大众的惯常思维,赢取一片掌声。然而,作者偏不。她是从俗世出发,贴着现实下笔,颠覆了人们的固有思维,捅破了人们习以为常的蒙在俗世爱情之上的一层温情脉脉的面纱。因而从这个角度来说,较之那些为情造文、矫揉造作、煽情滥情的文字多了一层人间烟火味。想一想,现实确实足够吊诡,当年有一群人对于杨振宁与翁帆的结合极尽揶揄、嘲讽之能事,说翁帆为了金钱、名利云云。这么多年过去,当初的金钱说、名利说失去市场。可还是这么一群人,又为翁帆的行为感到不值得,认为她的大好年华浪费在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身上。看客们的心态颇值得研究,他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领着实了得。在这篇文字里,作者不同流俗,对像王蒙、杨振宁这样的名人晚年爱情给予了一份“理解性的同情”。不媚俗、不趋附,我手写我心,独立思考,在当下是一种稀缺而难得的品质。
在《破镜难圆》一文中写道“破镜何须要再圆,圆了的镜子还是一面破镜。倘若把残缺之前的那份美好存留在心底,有念想有回忆,岂不是更好?!”在传统文化中浸泡的国人读惯了“破镜重圆”的才子佳人小说,很难同意作者的这一观点。但是你又不得不承认,破镜真的难以重圆,即使偶然能够粘合,却已经不复“旧日时光”。现实总是难以迎合我们美好的想象,我们也不必粉饰太平,制造我们内心都不以为然的假象。
认识潘丽萍女士是从她的诗歌开始,后来陆续读到她的散文。可是,我一直把她的散文当作诗歌阅读,因此我读得很慢,这极不符合我的阅读习惯。倒不是因为她的文字晦涩难解,而是真的非常喜欢她的文字,并迷醉于婉约、淡雅、纯净的文字中所营造的意境。她用诗一般的语言引领读者去领略故事、故乡、故人的美好,感悟生活、生存、生命的真谛。我在评论她的诗歌集《花朵的忧伤》时写下《诗意地栖居大地》一文,其中有这样一段话:
“很感慨在这样一个金钱至上、物欲横流的时代,还会有这样一个江南的女子敛眉低首,兀自絮絮低语、浅斟低唱,让人顿觉有时光穿梭之感。仿佛我们置身于盛唐时期,于亭台楼阁或青山碧水处,邂逅一个清丽的女子,她一袭白衣,高高的发髻,薄施黛粉,秀口一吐,便是数阙绮丽精致、平仄相宜的诗篇。”
读她的散文依旧令人产生这样的感觉,只是她的散文分明比她的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诗歌平添了一层人间烟火味。我想这层烟火味更弥足珍贵。当然,更重要的是,这是深入到生活的肌理中以触摸到生活的真谛、脱离了低级趣味、诗意盎然的俗世烟火。小文的结尾,突然冒出一联,“满是人间烟火味,才女本色是诗人”,自以为对潘丽萍女士及其文字的描述很是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