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冷吟
奥地利心理学家奥托·兰克曾在其《出生创伤》一书中指出,由于分娩时的震荡对婴儿心灵造成了恐惧及痛苦,人类潜意识里总有一种回归母体的愿望。这种说法似乎带有一点玄学的味道,让人难以把其经脉握其筋骨。但不可否认的是,现代人内心深处确实存在一种“回归情结”,时浓时淡、时隐时现在我们的各类行为场景中,慢慢出土,发芽,抽枝,吐穗,进而发育成当代文学不可忽视的一大抒写特征。
潘丽萍诗集《花朵的内伤》正是这样一部带有明显回归倾向的作品。
诗集共分那些花儿、低吟、红尘缘、旧时光等4辑,每一辑都是一组色彩简单、意韵悠远的水墨画,散发着古老、宁静的艺术气息。在这本书里,潘丽萍一改《女人有味》中那个思辨、尖锐的职业女性形象,恢复了固有的盈盈女儿之态,以充满诗情画意的笔触,散漫而又率性地挥洒着对生命、对世界的透视与理解。写花草鱼虫,她讲究的是师法自然、平中见奇,如《夹竹桃》《像鱼一样活着》《江南雨》;写世间诸情,她追求的是轻描淡写、视若无心,如《一种叫轻的痛》《淡了散了》《去你的故乡看看》。而像《叫你一声官人》《哪一朵是我的前生》《如果我是唐朝的那个女子》等诸多篇,字里行间则饱含了一种丰富、浪漫的传统文化养分,让她的诗歌生长得枝叶婆娑、清香四溢、超凡脱俗,氤氲出诗人对时光和自然、对故乡和童年的倾生之恋与回归之梦。
九叶派诗人郑敏曾经感叹:“今天的新诗很像修在四合院遗址上的新楼,再难找到中国古典诗的境界。”随着现代生活内涵的拓展、网络时代的到来,诗歌也正在经历一场无法拒绝的变身运动,这本来是无可厚非的;但创作门槛的降低、诗写标准的失控、审美观点的变异,加上当今某些刻意性、功利性的诗歌事件误导,最终加剧了诗歌的所谓“边缘化”,将其逼上了一条曲高和寡的不归路。而潘丽萍恰恰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反例。她的诗伤而不悲、幽而不怨,天生带有古典文化的血脉因子,芦荻、青荷、红鱼、芭蕉、花雕、绣楼等一批美好、滋润的意象,不但鲜活了她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更为她的作品笼上了一层极具江南地域特色的迷人光彩,拨亮了我们那一颗被世俗玷染已久的心灯。
仿佛从古代穿越而来的某个多情女子,潘丽萍凭借温婉、灵性的文字完成了一场古典而浪漫的精神回归。虽然这种回归从某种意义上讲还不是很决绝、很彻底,但却至少表明了一种姿态——一种对生命根源的高度敬重与切近。在这个过程中,理想与现实的摩擦、碰撞是不可避免的,柔弱的一方受到伤害也是不可避免的;但应该指出的是,并非每个人都有能力从中获得某些阵痛——这也许就是潘丽萍将这本诗集命名为《花朵的内伤》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