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代最激烈的体育运动——打马球
唐代最刺激的体育运动要数打马球。打马球还叫 “击鞠”“打球” ， 马球
又叫 “波罗球” 。这是一种在唐代很风行， 带有观赏性而竞技性极强的体育
运动。马球是实心球， 具体做法是 “以韦为之， 实以柔物， 今谓之球子” 。（《资
治通鉴》卷一百九十九）可知是用熟牛皮为面， 里面填进柔软之物， 如毛、 绵
等。大小好像人的拳头， 球面很光滑， 彩绘， 很漂亮， 所以有 “彩球”“画球”
“七宝球” 等名称。球杖是木头的， 长三四尺左右， 杖头有一横斜的档， 彩绘，
有点类似今天的冰球棍。球场面积很大， 比现在的足球场要大很多， 因为是
骑马打球比赛， 场地要求当然要宽阔。具体多大， 未见明确记载， 可能也没
有规范。
一、 韩愈及张建封诗中的马球比赛
韩愈《汴泗交流赠张仆射》一诗描写了打马球的精彩场面：
汴泗交流郡城角， 筑场千步平如削。短垣三面缭逶迤， 击鼓腾腾树赤
旗。新雨朝凉未见日， 公早结束来何为？分曹决胜约前定， 百马攒蹄近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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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最激烈的体育运动 —— 打马球
映。球惊杖奋合且离， 红牛缨绂黄金羁。侧身转臂著马腹， 霹雳应手神
珠驰。超遥散漫两闲暇， 挥霍纷纭争变化。发难得巧意气粗， 欢声四合
壮士呼。此诚习战非为剧， 岂若安坐行良图。当今忠臣不可得， 公马莫
走须杀贼。❶
如果看过一场美国的 NBA 篮球决赛， 再看其他的篮球比赛， 便会产生
“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的感觉。我们把韩愈这首诗对马球比
赛的描写大体搞清楚后， 也可起到执一驭万之效， 再看到有关此类内容的文
字便可以理解得八九不离十了。
开头说打球前的球场状况。汴河和泗水在徐州城西南角流过， 可知当年
的球场在徐州城的西南。球场是修筑的， 很平整坚硬。 “千步” 即使是周长，
球场的面积也相当大。唐代的一步大约是今天的 1.4 米左右， 若此， 千步就
是 1400 米， 如果是正方形， 那么边长就是 350 米； 假设是长方形的话， 长若
400 米， 宽就是 300 米， 大约有三个足球场大， 确实宽阔极了。
场子的三面有矮墙半包围， 一面是敞开的。鼓声阵阵， 红旗飘飘， 气氛
极其热烈。新雨初霁， 早晨非常凉爽。太阳还没有露脸， 节度使大帅张建封
装束整齐来这么早是干什么？原来是打马球。只见他把人马分成两队， 约
定好确定胜负的办法。上百匹骏马踏步等待， 煞是威武。
开始后， 球被打得飞起， 球杖忽合忽离， 骏马身上装饰着红色牛毛的缨，
黄金的马笼头和缰绳。击球时出现一些高难动作， 有侧着身子转动臂膀， 身
子已低到马肚子以下， 如同闪电一样迅疾， 球应手飞出。只见张建封从容镇
定， 好像漫不在意， 在眼花缭乱的争斗中瞅准机会突然发难， 非常巧妙地取
得胜利。周围观众一片欢呼声。
诗是写给徐泗濠节度使张建封的， 最后几句有规劝意。张建封是文人出
身， 为人豪爽， 礼贤下士， 对韩愈此诗有唱和之作， 从中可以听到这位马球健
将的一些体会， 更有价值和意味。他在和诗中说：
军中役养饶智才， 竞驰骏逸随我来。护军对引相向去， 呼风月旋期先
开。俯身仰击复旁击， 难于古人左右射。齐观百步透短门， 谁羡养由遥破
❶钱仲联：《韩昌黎诗系年集释》卷一，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4 年版， 第 103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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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儒生疑我新发狂， 武夫爱我生辉光。杖移騣底拂尾后， 星从月下流
中场。人人不约心自一， 马马不鞭蹄自疾。凡情莫便捷中能， 拙自翻惊
巧时失。❶
打马球时， 俯下身子却要仰脸击球， 还要向旁边预定的方向击， 实在是
难极了， 比古人说的骑马射箭左右开弓还难。这是参与者本人才能体会到
的， 外行只知其妙而不知妙在何处。千万只眼睛盯着观看， 在百步远的距离
处， 却神奇地将拳头大的马球击进又矮又小的球门， 比古代神箭手养由基从
远处射中箭靶的技巧还要高明。确实， 即使不到一百步， 就是在几十步的距
离， 在运动状态下， 把球击进那么小的球门也是个奇迹。
“人人” 两句是说全队的整体配合， 人人心照不宣， 马匹也通晓人性， 根
本不用鞭策自然奋勇争先。这需要多次的配合训练和磨合， 很难啊。 “拙自
翻惊巧时失” 更是外行人无法道出的心得： 有时感觉打得很笨拙， 却意外地
进球， 那叫歪打正着； 有时感觉打得很巧妙， 可就是不进， 反而失球， 那是点
背。用我们今天足球赛的术语来说， 就叫运气。
二、 打马球的一般规则
看过张建封这场精彩的比赛后， 我们再浏览一下唐代马球的大略。据有
些资料显示， 唐代的马球球门是用一块木板做成的， 在木板上挖一圆洞， 后
面接一个球网。这个洞的大小没有记录， 可能不会太大。由于在打球时马
匹要经常紧密接触， 即今天所谓的贴身防守， 为了防止激烈跑动而又紧逼的
马匹尾巴纠缠在一起， 便把马尾巴打成结， 或剪细剪短。我仔细观察唐章怀
太子墓中的《打马球图》， 见画面上的马尾巴打的结很小， 可能是剪细后再打
结， 否则应当是个大疙瘩， 恐怕比女子的发髻还要大。这样， 就避免了马尾
巴纠缠的麻烦， 古人实在聪明。
至于上场队员多少， 也未见明确记载， 一般当在五六人到十人左右， 两
队的人数正常情况下是对等的， 个别情况也有， 那实际就等于是表演赛了。
❶钱仲联：《韩昌黎诗系年集释》卷一，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4 年版， 第 107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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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封氏闻见录》卷六记载， 在唐中宗景云年间， 临淄王李隆基 “与嗣虢王邕、
驸马杨慎交、 武秀等四人， 敌吐蕃十人” 。四个人对十人， 可见技艺绝非一
般。所谓 “敌” ， 便是力量相当的意思。
比赛中， 当然也有裁判。至于怎么计算输赢， 有的书解释先进球者为
胜， 恐怕不是。如果是先进球就算赢家， 那么实际上就等于今天足球加时赛
中的突然死亡法。很可能刚一开局就进球， 那还有什么观赏性？可能有两
种玩法， 一种是计时的， 一种是计球的。计球的以先进三球者为胜。但具体
规则似不固定， 这只是猜测而已。
打马球对于训练军队的协调作战能力及骑兵的骑术大有好处， 因此在军
队中这种运动更流行， 许多军队驻地都有马球场， 一般的教场（即军队集中
训练的操场）便是马球场。也由于打马球非常刺激， 极具观赏性， 因此， 在比
赛前往往公布赏格， 即胜者可以得到相当数量的奖赏。最大的赏格恐怕是
唐僖宗朝的一次马球赛， 以 “三川节度使” 的大权为赌注， 这在中国历史上恐
怕也是最大的赌注。
那是唐僖宗广明元年三月， “上令四人击球， 赌三川。敬瑄得第一筹。 ”
（《资治通鉴》卷二百五十三）看来这是个人争先赛， 因只要决出第一名即
可。因为这是田令孜事先安排好的戏法， 只是骗唐僖宗而已， 另外三个人是
托儿， 根本不敢赢。表面看， 是陈敬瑄的马球水平高， 是赌来的， 若真如
此， 多少还有一点公平， 可惜的是， 有时候官场连这点可怜的荒唐的公平
都没有。
可想而知， 打马球是很危险的， 经常出现受伤的球员， 甚至有残废死亡
的。宝历二年（826 年）， 唐敬宗观看左右神策军马球表演， “有碎首折臂
者” ，（《旧唐书》卷十七）脑袋开花胳膊折， 够惨的。类似的记载还有一些，
不具引。
三、 唐宣宗与打马球
正因如此， 这项运动有时也暗含杀机， 如果要想谋害谁， 便可在球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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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其置于死地， 因此有的人对此颇加防范。如晚唐时期最有心计的皇帝唐
宣宗好打马球， 但在即位前他深藏不露， 怕被当皇帝的侄子给暗算了。
宣宗在藩邸时， 为武宗所薄， 将中害者非一。一日， 宣召打球， 欲图之。
中官奏： 疮痍遍体， 腥秽不可近。上命舁置殿下。果如所奏， 遂释之。武宗
尝梦为虎所逐。命京兆、 同、 华格虎以进。至宣宗即位， 本命在寅， 于属为
虎。（《唐语林》卷七 “补遗” ，《说库》上册）
唐宣宗是唐宪宗的儿子， 唐穆宗的弟弟， 而敬宗、 文宗、 唐武宗都是他的
侄子。武宗可能看出这个叔叔善于韬晦， 多次想害他， 但都被他躲过。他用
装病的手段拒绝去参加马球比赛， 其实就是怕被暗算。那么， 他的马球水平
到底如何呢？《唐语林》卷七补遗说：
宣宗弧矢击鞠， 皆尽其妙。所御马衔勒之外， 不加雕饰， 而马尤矫捷。
每持鞠杖， 乘势奔跃， 运鞠于空中， 连击至数百， 而马驰不止， 迅若雷电。二
军老手， 咸服其能。（《说库》上册）
能骑马在快速奔驰的情况下用木杖在空中运球， 连续击球几百下， 实在
是叹为观止的绝技， 连老专业运动员都佩服。可知唐宣宗平时没有少下功
夫， 否则是不会有如此绝技的。
如此看来， 唐代皇帝中， 打马球水平最高的是唐玄宗李隆基， 其次恐怕
就是这位深藏不露的唐宣宗了。
文士中也有打马球的高手，《唐摭言》卷三记载这样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乾符四年（877 年）， 新进士在月灯阁打球， 忽然来一群神策军要占领场地打
马球。新进士中的刘覃下场， 跨马操起球杖， “驰骤击拂， 风驱电驰， 彼皆愕
眎。俄策得球子， 向空磔之， 莫知所在。数辈惭沮， 僶俛而去。 ” 几千观众爆
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详细情节在《进士及第后的各种活动中》一章中， 可
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