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

李白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庐山秀出南斗傍，屏风九叠云锦张，影落明湖青黛光。金阙前开二峰长，银河倒挂三石梁。香炉瀑布遥相望，迥崖沓蟑凌苍苍。翠影红霞映朝日，鸟飞不到吴天长。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黄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流雪山。好为庐山谣，兴因庐山发。闲窥石镜清我心，谢公行处苍苔没。早服还丹无世情，琴心三叠道初成。遥见仙人彩云里，手把芙蓉朝玉京。先期汗漫九垓上，愿接卢敖游太清。

【译文】

我本来就像楚国的狂人，高唱着凤歌嘲笑孔丘。手持着碧玉的宝杖，一清早就辞别了著名的黄鹤楼。到五岳寻仙访道不怕遥远，一生中最喜爱到名山大川去旅游。清秀挺拔的庐山耸立在南斗旁，九叠云屏犹如美丽的云锦在铺张，美丽的山影在清澈的湖水中泛着青光。金阙岩的开阔处，香炉峰和双剑峰直插云端。三石粱上的瀑布犹如银河倒挂形成的水晶帘。香炉峰的瀑布遥遥相望，悬崖叠峰陡峭高耸仿佛要刺破苍天。朝阳的彩霞与青翠的山色辉映美丽绚烂，鸟儿都飞不出去的天空寥廓无边。登高远望的景色更是壮观，只见大江滚滚东流一去不还。黄云随着长风飘荡在苍茫的天宇，九条支流如雪山翻涌巨浪一般。我愿高声把庐山歌唱，所有的兴致都是庐山美景激发的灵感。闲适时看着石镜我心清意爽，谢灵运当年的足迹早已是青苔斑斑。我早就服过仙丹摒弃了人闻俗念，已达到清静无为的境界可谓初成神仙。我遥望见仙人正在五色彩云里，手捧着芙蓉花朝拜上天。我早已和仙人汗漫约好在九天云外相见，还想把你卢侍御接来同游九天。

【注释】

[庐山]在今江西省九江市南。相传周武王时有匡俗兄弟七人结庐于此，后来仙去庐存，故称庐山。    [谣]不合乐的歌。    [卢侍御虚舟]姓卢，名虚舟．曾任侍御史。    [楚狂人]春秋时楚国人陆通(字接舆)。楚昭王时，因政治腐败而佯狂不仕，时人称之为“楚狂”。    [凤歌笑孔丘]据《论语·微子》和《庄子·人间世》载，孔子到楚，陆通作歌日：“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意谓世道已衰．从政危险，不要从政．以免招祸。    [绿玉杖]饰有绿玉的手杖。    [黄鹤楼]故址在今武汉长江大桥武昌桥头黄鹤矾上。相传费文祎驾鹤升仙时在此休息过。    [五岳]指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南岳衡山，北岳恒山，中岳嵩山。    [南斗]星宿名，即二十八宿中的斗星．共六星，因在南方，故名南斗。古天文学家把浔阳划属为南斗分野．而庐山在浔阳西北，故云“南斗傍”。    [屏风九叠]庐山五老峰东北有九叠云屏，又称屏风叠。    [云铺张]屏风九叠的彩云如锦绣般向四面铺开。    [明湖]明净的湖．这里指鄱阳湖。    [青黛]青黑色。    [金阙]金阙岩，又名石门，有瀑布从中流出。    [二峰]指香炉峰和双剑峰。    [三石梁]九叠云屏的左边有三叠泉，水势三折而下，好像银河挂在石粱上，故称。    [香炉]香炉峰。    [沓峰]重重叠叠的山峰。    [凌]升入。    [吴天]三国时庐山属吴地，故称。    [白波九道]旧说长江至浔阳分为九个支流。    [雪山]比喻波涛卷起的白浪。    [石镜]庐山东面有圆石，明亮如镜，能照见人影。    [谢公]南朝诗人谢灵运曾游过庐山。    [还丹]道家炼丹时，先将炼丹砂成水银，再使水银还原成丹，故称“还丹”。    [琴心三叠]遭家修炼术语，指修身养心已达到上、中、下三丹田合一的程度，亦即心和神悦的境界。    [玉京]道教传说中元始天尊的居处。    [先期]预先约好。    [汗漫]不可知的，无穷无尽的神秘境界，此指仙人。    [九垓]九天之上。据《淮南子·遭应训》载，卢敖在蒙谷山上遇见一个人，正在迎风而舞，他想和这个人交游．那人则说他已与汗漫约好，会于九垓之外，不可在此久留，说完即纵身跳入云中。    [卢敖]战国时燕国人．秦始皇时博士，曾受命求仙而不返。此借指卢侍御。    [太清]道家以玉请、上清、太清为三清．太清指天空是高处。

【评析】

李白有大济苍生的壮志却始终不得施展，安史乱中，李白怀着满腔热情和平乱安邦的宏伟抱负，从正在隐居的庐山屏风叠下来，投身到永王李璘幕府中，高唱平叛的战歌，政治热情再度高涨起来。他没有想到卷入父子、兄弟争夺权力的斗争中，永王被杀，李白被投入监狱，出狱后又来了爱国激情，上疏向皇帝请求工作，结果被以“从逆”罪的罪名长流夜郎。肃宗上元元年(760)，诗人在途中遇赦而还。不久又上庐山，当重新看到自己隐居过的美好地方时，自然会感慨万千，于是写下这首感情翻卷纵横，内心复杂矛盾的诗篇。

全诗运用典故起，感情很突兀，可以作为全诗思想之纲来理解。“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表明诗人历尽苦难，对前途已完全失望，要像接舆那样避世隐遁，因为在政治黑暗的时候，从政太危险太可怕了。再也不愿意像孔丘那样以天下为己任而到处奔波苦苦追求了。这是李白刚刚解脱牢狱之灾和长期流放之苦后心有余悸的内心表白。表面旷达，实则饱含巨大的精神痛苦。接着诗人巧借有关的神话传说，说自己手持仙杖，辞别黄鹤楼，到五岳寻访仙踪，到各大名山游览。然后把笔墨集中在对于庐山景色的描绘上。前文提到，诗人是在庐山上隐居时被永王李璘邀请下山的，他热爱庐山，熟悉庐山，因此写到庐山景物时，如数家珍，先写庐山中的主要景点，再写眺望大江奔流的壮观景象。从“好为庐山谣，兴因庐山发”开始转入第三层次，抒写自己远离尘世的超凡之想。“闲窥石镜清我心”一句意蕴颇丰，一是自己忠心报国，决无从逆之心，二是自己人品冰清玉洁，是诗人感觉自己冤枉的再度表白。以下再度表明自己出世的决心，最后用和仙人卢敖同姓的谐音双关方式邀请卢侍御和自己同游仙界作结。全诗想象丰富，意境宏大，诗的韵律随着情绪的变化而跌宕多姿，富有韵律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