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须有名酒须醉

——评古龙《大地飞鹰》

甄鹏

“一腔血流不尽英雄本色，两只脚踏过了大漠长河。”古龙小说描写异域之美的，首推《大地飞鹰》。该书描写了大漠、拉萨和江南。大漠有沙暴、干旱，还有可怕的强盗——“猫盗”。拉萨是圣地，辉煌而神秘，有得道的圣僧和别有风情的少女。而主人公小方故乡在江南——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烟雨蒙蒙，春色无边的江南。

“富贵神仙”吕三用重金收买杀手，形成了“金手”组织，妄图控制藏民区。卜鹰的“鹰记”（背地里也是“猫盗”）与之相抗衡。浪子方伟（人称“要命的小方”）无意之中结识了卜鹰，成为他的朋友。班察巴那是卜鹰最主要的助手。剑客独孤痴是“金手”组织里面最厉害的杀手。《大地飞鹰》主要描写了这五个男人的故事。

卜鹰长得很瘦小，“兀鹰般的锐眼，幽灵般的白衣，刀锋般冷酷，山岳般镇定。”（第三十三回）他是个豪放的人，喜爱歌唱：“儿须有名，酒须醉，醉后畅谈，是心言。”（这句诗的文字在书中各处略有不同。）与小方一样，卜鹰是个浪子，具有浪子的共同特征“孤独、寂寞、空虚”。（第十六回）所以，他和小方是心有灵犀的好朋友。在本书的后面约三分之二的内容，卜鹰和波娃不再出现，非常突兀。而且后面有大段枯燥的对话描写，让本书有虎头蛇尾之憾。

“五花箭神”班察巴那的形象比卜鹰好看很多。他的衣着鲜明华丽，“像天神般英俊威武。”“他是天上地下，诸神中最美的一位少年郎。”“他有五枝锐箭，一枝坚强如金，一枝温柔如春，一枝娇媚如笑，一枝热烈如火，一枝尖锐如锥。”（第十四回）他“又温柔、又粗犷、又冷酷、又热情”。（第五十九回）

小方和班察巴那不是朋友，因为班察巴那从来没有朋友。班察巴那背叛了卜鹰，是本书的最大反面角色。本书没有卜鹰失败的具体描述，他整个人忽然消失了。连小方忠实的朋友加答也追随了班察巴那。古龙一贯重视友情，加答的背叛莫名其妙。

书中的第二反角是吕三，同班察巴那一样阴险狡诈。他是个“天阉”。这应当是他的一大秘密，这种事本来就不光彩，因此他养女人、秘密收养儿子。奇怪的是，当吕三化身为赵群的时候，他的手下居然都知道赵群性无能，赵群竟然靠苏苏虚假、高亢的叫床声来遮掩！吕三花费了巨大的心机打击小方，却不杀死他。这违背了古龙的标准：只有死人最可靠。

独孤痴贯穿始终，出境率仅次于小方和班察巴那。他剑术很高，为人亦正亦邪，并且对最终结局有重大影响。不过这个人很难得到读者的好感，因为他是个性变态。书中最诡异的人是使毒高手阴灵，外表是一个爱唱歌的小姑娘，带着一条跑来跑去的狮子狗。连她的眼神都能使毒，让人死亡，让人微笑着死亡。

书中主要描写了四个女人，四个完全不同的女人。齐小燕武功很高，争强好胜，是个男人婆；苏苏是吕三的女人，性感甚至淫荡；蓝阳光是卜鹰的未婚妻，阳光可爱。最有诱惑力的却是波娃，一个柔弱得让人怜爱的女人。用古龙的话讲，“她是个魔女，没有任何男人能拒绝她”。（第二十七回）

波娃是书中最神秘的人物。她本来是卜鹰的手下，到吕三那里卧底，成了杀手水银。卜鹰对波娃的描写充满矛盾，令人无法认清她。波娃是班察巴那的情人，理由有四：（一）卜鹰在死颈外之战后说，卧底女人是班察巴那的的族人兼情人。（二）卜鹰在与噶伦之战后说，波娃才是那个卧底女人。（三）喇嘛阿苏说，卜鹰、班察巴那和波娃之间有一个秘密。（四）波娃与小方没有恋爱基础，而且根本不爱他。在拉萨时，波娃的身份早已暴露，她却让喇嘛普松去杀小方。

古龙对女人是很随便的，所以书中小方先后与波娃、苏苏、齐小燕上床。惟独蓝阳光没有，因为她是卜鹰的未婚妻。卜鹰像李寻欢一样，将阳光送给了小方，小方却没有接受。朋友妻，不可欺。小方从来没有欺负阳光，阳光也从来没有引诱小方。

阳光说：“不管他（卜鹰）怎么对我，我对他都不会变的。”（第三十四回）书中接近最后还说：“‘阳光’是个明朗美丽，但却非常痴情的女孩子。”（第五十九回）连小方也绝对相信阳光。（第三十三回）书中最美的一句话就是关于阳光的：“‘阳光’的眼睛就像是春雪融化了，化为了春水，比春水更温柔。”（第三十八回）最后班察巴那说波娃死了，阳光是他的情人。结合前文分析，这大概是古龙的笔误，应当改为“齐小燕是他的情人”。

（甄鹏《高山西月网》2012年1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