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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文学 |
1984年8月12日(星期日)
今天一大早就去阿婷家了,我们约好到百货大楼买布料。结果她却告诉我,她和她男朋友要去她姑姑家做客,我们的计划只好落空。
阿婷的那位正在路口等她,我和她一起出去,满以为能见到她的那位,到了指定路口,却不见他,我很失望,阿婷却很高兴,她也许不想让我看见她那位,我不好厚着脸皮等,只能自己去东百。
为了表姐的的确良衣料,我已经跑了好几趟百货大楼了,可就是看不到合适的,几乎要绝望了,买吧,没有好看的,不买吧,又说不过去,怎么办?我准备过几天再做最后一次尝试,如果买不到布料,就买一件衣服给她,总之无论如何要买给她布料或衣服。
今天,李叔叔一家四口和弟弟去玩了,到了晚上10点才回来,我炒好了菜,等了很久客人都没到,我们家只好先吃饭了。母亲很担心弟弟,怕他饿坏了,说怎么样也不是亲生的,有点怕李叔叔他们亏待了弟弟,这点我一点都不担心,我觉得在我们家所有客人中,李叔叔、刘阿姨是最好的,我倒是有点担心弟弟累坏了。
等他们回来一问,才知道他们今天去了烈士陵园、越秀公园、文化公园、白天鹅宾馆,中午在小食店吃饭,大人们吃煎饺,小孩子吃云吞面,晚餐在李叔叔的同学家吃的。他们玩得挺开心,尤其是小猛和弟弟,钻进金印游乐场就不想出来了。小劲没怎么玩,总是跟着她妈妈,不跟她哥哥去玩。
1984年8月13日(星期一)
李叔叔和刘阿姨给了我们50元去买书,因为他们报社可以报销书费,我知道他们家也并不富裕,让他们把钱拿回去,我们自己买了书之后,再把发票给他们寄去,但他们执意不肯。无奈我们只好收下。我和妹妹决定,尽量快点去买书,好把发票给他们寄回去。
上午,刘阿姨他们要去东百买东西,我和妹妹正在同刘阿姨说话。妹妹有个不好的习惯,一和我站在一块,就用手摸我的头发,今天这一“摸”,引出了刘阿姨无数的话。
妹妹摸着我那长长的马尾说;“哎呀,你的头发怎么这样的,软软的,我的头发多硬呀。我把她的手拍掉,斥责道 :“没大没小,讲就讲,还要动手摸人家的头发,从哪学来的?”
这时刘阿姨说:“她的头发就像她的性格那样,总是那么温顺,这么贤惠,不,现在还不能说你贤惠,不过将来一定是很贤惠的。”
我当然明白刘阿姨这话的意思,因此感到很不自在,觉得不好意思,就差没有脸红了。
李叔叔他们搭中午1点多的火车回深圳,我们把他们送到局大门口,他们坚决不让送了,只好在这里告别。
李叔叔刘阿姨说:“谢谢”,小猛小劲说:“阿姨再见,大姐、二姐、小弟再见!”
我们也说了应该说的话。李叔叔的两个孩子给人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非常有礼貌,出门去玩时说声“再见”,回到家说一声“你好”,这点连我自己都做不到,弟弟妹妹同样做不到。
整整两天半没有看书,忙着做饭做菜,爸爸不在家,厨师的角色就由我扮演了。虽说菜炒得也许不合他们的口味,但我自信自己的烹饪技术还是有的,至少比母亲耐心很多,同样一种菜,可以做出两个菜来。
李叔叔说:“你大学已经毕业了,厨师也毕业了。”
我说:“当厨师我是永远毕不了业的,大学已毕业,但学习是永无止境的。”
穗如每次来我们家,都看见我在看书,他惊讶:“你们(指我和妹妹)两个好像比赛似的,啧啧啧。”
是的,在我工作的时候,我同样希望有些时间是属于我自己的,因为除了工作之外,还想自学点什么,写点什么。写人生、写社会。但是,作为一个教师,我明白属于我的时间是很少很少的,到时候,我也许要想办法挤时间了。
1984年8月14日(星期二)
上午去电发,一去就是近三个小时。已经有半年没进理发店了,为了工作需要,我必须忍痛剪掉我那长长的马尾,说真的,如果不当老师,我真的不会剪发,我还是扎两根小辫子,显得多淳朴呀。
电发就像遭罪,又很浪费时间,三个小时就这样浪费掉了,我怎么没想到带本书去看,真是个笨蛋!
回家照镜子,发现自己老沉了很多,只可惜理发师把我的头发剪得太短了。
中午睡觉醒来,我对镜梳头,老人家进来了,站在旁边看着我梳头,我讨厌别人这样看着我。她不但用那双小眼睛定定地盯着你,而且还问:“今天你去斩头发呀?”
斩一次要多少钱?真多事!我很不耐烦地说了句:“不知道!”
今天我才晓得,客家话说剪头发叫“斩”头发!
昨天,这位老人家趁我出去买书时,问妹妹要钱,妹妹没给她(妹妹比我心狠),她就叫妹妹不要告诉妈妈,不要告诉姐姐,她可真精呀!问我要了好多次钱,妹妹回来一个月,她也不放过,也得榨几毛钱!真把我气坏了。我们这样评论老人家,笨中有精,精中带笨。笨——做事笨,只有在问我们要钱要东西吃时,她才发挥她的聪明才智,现在我们已经看透她了,因此,当她的聪明才智发挥出来的时候,她的目的也达不到了,谁让她老用欺骗的手段要钱要食物呢?
收到玉琼的回信,她又在安慰我了,说校方让我教初二,“说明学校重用你,因为初二是打基础阶段,它关系到初三的升学考试,一般来说,学校是不轻易把初二交给你的。”我看不出学校重用我的任何迹象,这全是玉琼的安慰之词,玉琼还把初二课本开头的三篇课文目录抄给我了,还让我尽快借到课本和教参。
晚饭后,我到了中学教我语文的李老师家,问他借到了初二的课本和教参,不过是旧版,李老师和我讲话时,还用手挖着鼻孔,我简直看不下去,他的坏习惯有点多。
明天我该开始备课了。
1984年8月15日(星期三)
吃完午饭,特地去东山帮表姐买布料,再也不能拖下去了。买不到布料,心里总觉得有件事没做完,备课也备不下去。今天终于买到一块自己满意的布料,完成任务,了却了一件心事。
今天开始备课,主要是做些案头工作,很烦,想到以后将一年、两年,十年……地当老师,永远重复着许多课文,成为出卖声音的人,真是不寒而栗。我还没开始上班,可是已经厌倦了这个职业,我还没有在十中呆上一整天,已经想离开了,这可如何是好?我千遍万遍地告诫自己,要安心工作,可我怀疑自己能否做到。
1984年8月16日(星期四)
晚上去妹妹的书柜里翻她初二时的语文笔记,想看看他们老师怎样讲《一件小事》和《七根火柴》的,结果一无所获。意外发现妹妹高中时的作文合订本,她命名为《前进的脚步》。于是我决定看看她“前进的脚步”到底如何。作文集中收录了大都是议论文,总的说来写的不错,有些政治头脑,观点也是正确的,粗俗点说就是太革命了。我想她如果用那些观点来看待、对待社会上的人和事,总保会吃亏。当她踏入社会,她就会发现我们这个社会主义制度,并不像她想象的那般美好,她就会产生一种忧郁、一种苦恼,理想和现实相矛盾的苦恼。当然,她的观点一定与我们父辈的口味相吻合,在我们父辈眼里,只有像妹妹那样的人,才算得上有理想、有抱负的人,而像我这样牢骚满腹的人,在父辈眼里,就是没有抱负,没有理想的人了,事情并不像他们想的那样简单。
1984年8月18日(星期六)
今天收到刘颖的来信,下面是给她的回信,权当今天的日记记下来。
颖公主:
你好!
劳你大驾的来信已于今天收到了,我也是一看完信就给你写回信了,没说的吧?我倒怀疑你的热情能持续多少分钟,大概只有一分钟吧?我当然应该写上“如果愿意和我通信的话”这句话了,难道我能强求你给我写信吗?此理岂有?
我真的无法理解你的苦衷,你又不把自己的苦衷告诉我,我又怎么能理解你呢?你说你没必要说出来让我扫兴,既然如此,你还是不说为妙,我从来不会强迫别人说出自己不愿说出来的话。再说,你的苦衷自然有一位公子理解,你的忧愁自然也有一位公子与你分担,何须我插手多事,“不是这样吗?”请别以为我是拿你的苦衷开玩笑,我丝毫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我说的全是真话,但愿有一天,我能见到你那位公子,也请你别忘了请我吃喜糖。
你已经毕业了,学校还有房子给你住吗?看来是个不同寻常的人。
我说十中在高第街内,我觉得并没有错,更没有犯方位性的错误,不过它确实也是在广州宾馆后面,只不过我俩说的方向不同,其实两条路都通向十中,只不过你说的路方便一些罢了。我的确像蠢地主,而你则是个名副其实、当之无愧的精地主!
我一点也不满意我的工作单位,难道离你家近就不错吗?学校的情况、学生的来源……一切都使我不满意。另外,如果是好朋友的话,就是两人离得再远,我也会不顾一切的飞奔而去,我们是好朋友,因此,路途的远近并不成为什么障碍。另外,我不明白我开学了还怎么能到你家去,要知道我是在中学呀,不像你在中专,有课就回校,没课就可以待在家,只要一开学,我就会忙得飞飞,不过请放心,我一定会去你家的,我要去你自己的家。来日方长嘛!
穗如分到深圳,那个单位的全称是国家水电部广东核电站筹备组,看来单位很不错,她已经是中共党员了 ,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你们见过面,在一起玩过几天,你一定懂得,像她那种性格的人是不会吃亏的。我和她是老同学了,她的生活道路确实是一帆风顺的,而我的道路却比她坎坷得多。我一定代你问候他,转达你的一片好意。她已经去上班了,还没给我来信,她的地址我也不知道。
好了,此信写得太长了,让你费神了,不管时间长短,你一定得给我一张照片,我将每天等待你的照片,一直等到你给我照片的那一天,代我向你母亲问好!
祝
好!
1984.8.18中午
1984年8月20日(星期一)
今天和施某红一起回了十中一趟,她今天才去报到。我只想回去碰碰运气,看能否拿到新课本,结果我失望了。我问了一位老者(不知他是何许人,姓甚名谁),他说课本没有那么快到(我的同学一去学校报到就拿到了新课本),要等到27日才能拿到,我心里只喊冤。他还说,语文课本没有多大变动,让我先看看旧的课本(这点我早已想到了,并且想得比他周到,而且我已经开始用旧课本备课了,马后炮一发)。
三位校长我们都见到了,给我的印象不太妙,对人不冷不热,好像怕我们有事求他似的。
今天我们还走遍了整个校园——不到5分钟。初中的课室所在地名为新楼,实际上与旧楼一样,宿舍就在课室旁边,哪有这样安排的?看来我的母校48中的校园还比这里大,比这里整洁,看上去比这里舒服多了。我更加认定我是个倒霉的人,命运常常与我作对,命运之神在狠狠地捉弄我,我有点束手无策了。不知语文科组的老师如何?文人相轻厉不厉害?不知初二的学生如何?他们会不会想方设法欺侮我?
我现在有点开窍了,校方安排我教初二,绝不像我的女友说的“学校重用你”,而是名副其实地考验我,如果我教砸了,马上会把我降职教初一,无论如何,我得经受住这个考验。令我不满意的事太多了,从家里的事到社会上的事,虽然我早已学会了独立驾驭生活,但我毕竟是刚踏入社会啊,我希望得到友人们的帮助。
(4182 题图来自博友,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