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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舅

(2023-10-09 13:0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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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情感

在我的印象中,大舅可算个奇人!

他从小手脚都有残疾,手指和脚趾有的没有长全有的缺少半根。但是手和脚的灵活程度,就连手脚健全的人也望尘莫及。他做得一手好饭,写得一手好字,打得一手好算盘。更有甚者,在姥姥的引领下,大舅自学相学,而且自成一家,在十里八村甚至天津等大城市都很有名气,请他指点迷津的人一直络绎不绝。

听妈妈说,大舅很小刚会抓东西时,姥姥怕他的小手笨拙拿不起来,就抓一把豆子放到桌上,让大舅一粒一粒地捡拾,以训练手的灵活性和准确度。而大舅的小手却一捏一个准,连半根的手指也能拿捏得准确无误。从此,姥姥放心地把他送到学堂,跟其他孩子一同上学、一同劳动,很多孩子根本就不知道大舅的手脚有残疾。包括大妗子,也是结婚很久以后才发现的呢。

大舅和我爸妈的关系,那可不是一般的好!

小时候在天津,妈妈带着我们四个女儿,一家六口挤在一间十几平米的房子里,爸爸一人上班养活全家。除了同院的一户邻居,不记得还有什么朋友或亲人来过家里。生活不悲不喜,平平无奇。

这天中午,一身工装打扮的大舅风尘仆仆跨进家门。当时,我们正围桌吃着午饭,我面向门口,妈妈背对房门。我一抬头,正看到背着挎包笑眯眯进来的大舅。我万分惊喜,张嘴喊了一声“妈妈”,想把大舅到来的喜讯告诉妈妈。但是大舅对着我又是摆手又是摇头,示意不要说话。其他姐几个这时也发现了大舅,我们几个面面相觑屏住呼吸,等待妈妈自己回头。可是妈妈根本没意识到身后有人,一边全情投入地跟我们念叨着在饭桌上说过无数遍的家训,一边把盘底的剩菜夹了一筷送到嘴里。大舅实在等不及了,他憋住笑啪啪啪地跺起了脚,妈妈这才回过身来猛一激灵,手里的盘子差点掉到地上:“你这是多怎来哒,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们姐几个和大舅终于哈哈哈地笑出声来......

大舅的到来不仅给我们平静的日常带来了少有的惊喜,而且给我们拮据的生活带来了无私的资助。他在塘沽盐场上班,一个人的粮票用不了,于是尽量节省下来全部拿给了妈妈。那时我们吃的每一粒米,都有大舅的倾囊相助啊!

天有不测风云,后来大舅家遇到了天大的不测,大舅一个坚强乐观的汉子几乎被击倒,他忍不住嚎啕大哭,全家陷入难以自救的至暗时刻。妈妈小心翼翼地跟爸爸商量,想借一点钱给大舅度过难关。爸爸毫不犹豫地说:“这是踏天的大事,能拿多少拿多少,有什么可商量的?”爸妈把家里的钱几乎全部拿出,一包送到了大舅手里。

老天眷顾了大舅。没有几年,大舅一家度过难关,生活再次步入正轨,欢笑又回到了全家男女老少的脸上。

我想,这一切的福报,都与大舅的无私正直不无关系。

大舅对于我,也有指路高人的神奇!

度过了十年婚后两地分居的生活,我准备带孩子来北京与在部队工作的先生团聚。但是,阻力重重。首先,常年生病的婆婆需要有人照料,婆婆的公公(先生的爷爷)年事已高身边更离不开人,我作为长房长媳已经陪伴照顾他们十年,一时间说走就走相互都有些难以割舍。其次,先生的部队对随军随调有严格的规定,差一天都不能通融;即使条件够了,还要排队等候,不知道哪天才能挨上;如果一意孤行在部队居住超过三个月,就有可能影响随军随调的时间以及干部的提职升迁。再次,我来北京的工作还没有眉目,儿子的幼儿园也没落实,到京后要出去租房子住,一切都还是个未知数。

于是,去不去北京,我一时难以定夺。

我来到大舅面前,把自己的困惑告诉大舅。大舅让我在纸上写了三个字,随后嘴里念念有词,戴上眼镜,又翻书又拿本又写字,好一阵忙活。过了一会儿,一首押韵的卜文赫然纸上:

一念上天堂

一年入地狱

自立念头要真

不可随人碌碌

当时作为初中语文老师的我,对着四行大舅写的文字在心里默默解读:去与不去,有着天壤之别,无论如何要听信自己的意念,不被他人所左右,不然永远都会是碌碌无为的一介草夫,到头来没有自我,一败涂地。

我坚定地点了点头:“大舅,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义无反顾,带着儿子来到了北京。我熬过了在外租房的艰辛,在单位孤掌难鸣的窘迫,身体与心理的不适。很快,守得云开见月明,房子分到了,工作稳定了,收入增加了,似乎一下子从漆黑一片的地域来到光明万丈的天堂。

我能坚定自己的执念,听从自己的内心,过上想要的生活,大舅在冥冥之中给我指出了一条充满阳光的康庄大道。

由于年事已高,大舅的身体每况愈下,不再出去指导别人的婚丧嫁娶、阴宅阳宅等人生谜题,但是仍旧有不少人来大舅家里找他出谋划策。而无论谁来,无论当时有多么不舒服,只要有客人到,大舅马上像换了一个人,精神百倍头头是道地继续“指点江山”。人们对大舅的信任和崇拜,没有因为他年龄大身体弱而减少一丝一毫。

而今,大舅已完成他的人生使命,步入无病无痛的极乐世界。我想,大舅在天上,也一定是一名段位极高的大神!

愿可亲可敬的大舅精神永存!

                 

    202310月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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