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牌坊村(散文)
(2024-09-25 15:1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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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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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匆匆,如白驹过隙。
离开华容牌坊村,一转眼,四年光景又过去了。
尽管这四年间,我还多次陪同友人踏访牌坊村,但毕竟与四年前入驻牌坊村居住农户果园的两年“客居”经历,是两码事。
牌坊村原户籍登记册上有近四千村民,但在村湾实际留下居家的却不足千人,且留下的多为老弱病残,基本看不到未成年人的身影。大多数中青年村民都带着子女去了城镇务工和求学,剩余留在村湾的村民中绝大多数或因丧失劳动能力致贫,或因病致贫,且因这样的家庭户多,牌坊村也就成为一个深度贫困村了。当初,在入驻牌坊村前,组织上派人说是去参加脱贫攻坚战,但机关里主动要求参战的并不多。不曾想,这个机遇让我“遇见”。于是,就乐呵呵地去了,权当到底层去创作采风和体验乡村生活。
人一生的记忆,总会有一些刻骨铭心。至今,我还清晰地记得第一次到牌坊村入驻在果园的情景。那天一早,坐了单位派的公车,先到了牌坊村部,再去了牌坊后赵湾靠近江边的原野果蔬园,提了行李包一下车,果园农户家养的两条狗,一黄一白,摇头摆尾,就像发了疯一样狂吠了起来,我只好站在原地,若无其事的模样,试图用目光与这两条狗友好交流一会。可这果园里的狗,对外来陌生人一定充满了惶恐和警惕。这当然也是它们为果园“看家”的职业使命。直到果园的主人赵如胜夫妇从果园大棚里劳作归来,他们对两条狗喝斥了一声,这两条狗才暂时知趣地到房子侧边停止了它们的“怒发冲冠”。
那时,驻村扶贫初来乍到。在果园放下行李,我就匆匆赶往此前一直包保的三户贫困户家里。初夏田园里的风,还不算热燥,树枝上的鸟飞来飞去,它们也在谋生,需要觅食,路上还偶尔落下一两只饥荒而亡的斑鸠。牌坊陈家湾里的陈家棉,年近八旬,还在路边的荒地里干活,听说我来了,他连忙回到家里,拿出小板凳,请我在门前的大樟树下坐坐,我接过小板凳,放下来,就走进他简陋的屋子里,看到他老伴刘细枝静静地躺在床上,她因为中风瘫痪已经讲不了话了,一双眼睛默默地望着我。我伫立片刻,便悄悄从衣袋里掏出几百元放在她的床边,轻手轻脚走了出来。陈家棉老人陪着我,就在门前的树下坐着,我们聊了一阵家常话,就往包保的第二户人家的金家湾赶。第二户人家叫金绍谷,八十多了,腰杆子都弯曲得像弹棉花的弓一样,儿孙们都不在身边,他一个人独居。敲了门,好半天没有回应,又敲了一阵,老人家才打开门,一问他的情况,他说一个人在房里独坐,问他怎么不看看电视,或出门走走,他说,上了年纪,看电视头昏,出门往哪里去,走路也走不稳,问他怎么吃饭,他指着后门边的一个小电饭煲说,一个人不想弄,一天就吃一顿,很简单,门外扯点青菜将就。我从衣袋里摸出三百元递上,老人家扯了一阵子不要,相持了一会,说服他让他收了,他很激动,无以言表,用双手紧紧拉着我的手,坚持迈开蹒跚的步履要送我,直到看不见我的身影才回了自家屋子里。第三户是一对年过八十的夫妇,居住在一栋离金家湾数百米的房子里,周边没有邻舍,却围了一个小院子,院子外便是菜地。老翁夏敬奎极为通情达理、满面笑容,正在红薯地里干活,我上前跟他攀谈,想与他拉拉手,老人家说他的手脏,要到旁边有水管子的地方洗洗手,问他有什么困难,他说眼下情况都好,就是年纪大了,有点病痛难免,他的老伴陈学珍是上世纪五十年代就入了党的老党员,也还能在地里干活,只是耳朵有点聋。
如今,岁月在变,乡村在变,重走牌坊村,自然是一种全新的身历心受。行走在牌坊的村湾和旷野,却也看到了一座座新添的坟茔,许多过往熟悉的面容也渐渐看不到了,仅就我所包保的三户贫困户中,也就只有陈学珍老人家健在,陈家棉、刘细枝、夏敬奎、金绍谷等都已先后永别,我再也听不到他们对我招呼和倾述心声的牌坊乡音。
牌坊村是有牌坊故事的,牌坊故事是牌坊人家的故事。即便在告别牌坊村回到城里多年后,我还珍藏着牌坊百姓送给我的一张老牌坊照片,为了让牌坊人此后还能记得本地历史上的老牌坊,回城前,我专门利用假日在城里找照相馆将这张老照片扩洗了三幅,并将其装帧好送到牌坊村部及文化长廊挂了起来。乃至在回城后,还通过当地村民找来挖掘机在刘牌坊湾子前的农田沟渠里挖出了老牌坊中的几块青石,并请人用铲车搬到了牌坊村部门前的文化广场,垒成一景,以供村民观瞻。
牌坊村有牌坊村的人间烟火。刘金湾、吴大湾、吴小湾、前赵湾、后赵湾、鄢家湾、夏老屋、光土屋等,每个湾子都有自己的乡土文化根脉,有的青砖老屋依然固守着自己的家园,一口口塘堰、一棵棵老树,还在伴随常住在这里的牌坊人家生生不息。牌坊的千年朴树还在这里坚挺,老根粗壮,枝繁叶茂,与湾前湾后的苗圃和新植的景观树相映成趣。这里的草莓种植大户赵如胜、种粮售粮大户刘驰斌、酿酒大户鄢自怀等一批牌坊农业能人,依然还在牌坊村这片宽阔的田野上领跑。这里的青山绿水,这里的田间地头,散发着生生不息的田园温馨。
回眸牌坊,行走村湾,当然也深切感受到一些空巢老屋的沉寂和人烟稀少。偶尔能看到村湾里游荡的鸡犬,便停下脚步,于是轻吟起唐代孟浩然的《过故人庄》来,真希望牌坊村里也能重现“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的村庄场景。
尽管老牌坊已经远去,但牌坊村还有老牌坊淳朴的遗风。古人曾叹故土难离,而今,一代新牌坊人别离故土,迁居城镇,有为“奔小康”而为,也当然有无奈之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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