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冶灵乡清水潭那边(散文)
(2022-09-23 08:23:28)
标签:
散文 |
分类: 散文 |
大冶不愧为大冶,灵乡也不愧为灵乡。
何况这里还有一个世间少有的清水潭,年年岁岁在这里永葆了沧桑岁月的本色。
这大冶灵乡清水潭与鄂州涂镇孟古林,历史上一度都属于老武昌的地盘,两地之间也就半小时左右车程。这个老武昌,在三国东吴建都前称鄂县,建都始称武昌,却在南宋时期尚称寿昌县,后来又称武昌县。这武昌县就是当今的鄂州市。清康熙版《武昌县志》里如此记载了南宋时期两位大名鼎鼎的民族英雄父子最后的安息之所:
孟宗政墓,县南一百二十里灵溪乡清水潭,碑云:宋大尉封永国公。谥“忠毅”。
孟珙墓,县西一百里贤庾乡膂家桥金紫山,碑云:宋太师封吉国公。谥“忠襄”。
岁月的长河,匆匆流淌,奔流不息。
而今,孟宗政墓所在的“县南一百二十里灵溪乡清水潭”,早已划归了大冶市,灵溪乡就是现在的灵乡镇;孟珙墓所在的“县西一百里贤庾乡膂家桥金紫山”,则仍在老武昌、今鄂州市的境内,当年的贤庾乡就是如今梁子湖畔的涂家垴镇。
孟门父子孟宗政与孟珙两代名将,原籍远在山西,他们先后辞世却分别安葬在鄂东南的大冶灵乡和鄂州涂镇两处山野里。眼下,在鄂州涂镇下杨村的孟古林,亦称孟家垅,孟珙长眠的地方明晰可见,虽然早已被政府列入了文物保护单位,也立了新碑,但孟珙墓前的老碑石等还是被盗贼洗劫一空,墓穴也被挖开过一次,而此时,孟珙已经在这里长眠了七百多年。
而在大冶灵乡清水潭附近的山丘,我已经到访过两次,目的是来看看孟珙父亲孟宗政的墓地是否安在。
史载,孟宗政生于南宋隆兴二年(1164),嘉定十六年(1223)病逝,享年56岁,葬于大冶清水潭附近。其第四子孟珙曾任荆鄂都统制,以检校少师、宁武军节度使致仕,淳祐六年(1246)病逝于江陵府治,却葬于今日鄂州涂镇的“金紫山”。
第一次到大冶灵乡镇,是按照有关专家写的文字表述,找到了该镇的子山村。在子山村舍车驻足,问及两位热心的当地人,便按其导引找到了村部对面的上北山湾。在山湾中,继续询问,一长者答说孟宗政墓就在这山湾靠近后山一栋两层新楼房背后,并说这新楼主为拓展地基,已经将这古墓毁掉了,那里已经杂草丛生。尽管如此,我仍坚持在友人陪同下,穿过该新楼边的小巷子,走到了新楼的背后,一眼望去,确实是漫山野草杂树。只是在几棵歪脖子树下,我们停下了脚步,看到了一堆厚厚的老青砖,与现在的新式青砖区别较大,于是便猜想这一堆厚厚的老青砖可能就是被毁掉的孟宗政墓里翻出的物品。从山湾里缓缓走出来,仍感到不甘心,便又询问起一两路人,他们却又道出了一种答案:这山湾的孟宗政墓,可能是座假墓,或衣冠墓。
眼看天色不早,只好带着遗憾驱车打道回府。
到家后,又翻阅了一些史料,确定孟宗政墓在大冶灵乡范围无疑。于是,又利用假日专此再赴大冶灵乡探寻。
这回驱车大冶灵乡,有幸联系上了该镇文化站站长明朋。明朋不愧是灵乡远近皆知的热心文化人,虽刚步入中年,却对灵乡古今文化熟稔于心。按照他提供的导航,我们兴冲冲赶到了预约地点,在他充满文化气息的文化站,品了一杯香茶,他便带我们来到了该镇岩峰村境内的亥山脚下。伫立在这里,徜徉在秋色的林道,品味着金风送爽的山间仙气。高高的亥山,像一面巨型石雕画屏,山前树木密布,百鸟和鸣。
从长长的林道踱步拐进一处平旷之地,有一寺庙,原名崇福寺,现被称为北山寺。当年“庙食枣阳,毁于火”,便“移庙武昌”,才有了被谥为“忠毅王”的孟宗政“御葬”此地。据说这北山寺,就是早年官方专为孟宗政所建祭享之所,兼负守墓之责,又因地处北山之下,便将原名崇福寺更名为北山寺了。在早年的北山寺前,还有古柏三株,庙后山松杂木约有数百株,庙左有其菜园田地,庙右也是其田地山场。其奉祀户名为孟北山,奉祀香火总计有祭田二担零,地一石零。只是宋、元易代之后,北山寺也由官业改为了私业,使这里成为了孟氏家庙。因孟家远离北山,便长期请僧人住持该寺奉祀香火。然历经屡次改朝换代,致北山寺和墓地周围田地被外姓侵占,后经孟氏人家南分争讼才复业。
孟宗政虽为国之干臣,辞世后,其墓与旁边的寺庙都会得到官府的关照,但到元朝后则无此待遇,而其子孙依然会继续加以守护。遗憾的是,元、宋曾经互为敌国,直到入明后,此地遭际才有所好转。可想而知,孟宗政墓与北山寺,都经历了不止一次的兴废。明万历四年(1756),南分孟绍庆、孟绍序等重修了北山寺;清乾隆八年(1743),又进行过重修;咸丰十年,北山寺的前后大柱暨五架梁因遭蚁侵蚀,又被重换过。
与这座亥山遥遥相对的,就是《武昌县志》中描述的挂榜崖,其载文记:“县南一百三十里宋永国公孟宗政墓前面山白石峻削如挂榜然。”而在亥山与挂榜崖之间,就是史料记载、远近闻名的清水潭。综述这些要素和当地长老的传承,明朋便告诉我,孟宗政墓的真实墓地,就应该在亥山石壁前方、北山寺的左侧不远处。据称,这孟宗政墓坐落于北山寺前半里许,土名北山有汪姓屋在右,孟宗政配婆马氏、继配郭氏均附葬于此,墓前华表翁仲岿然,可惜,原有墓碑、石人石兽,都被一些好事之人搬走或损毁,在临近的村湾水塘,还有一些散落而被用于洗衣、砌墙的石块。而今伫立在这里,面对眼前这座高高的亥山和山林,我们判断这片山林里有孟宗政墓的真墓可能。尽管这里还有为守护孟宗政墓而建的北山寺,但也是在当年被毁掉的老寺庙地基上重建的一座面积不算大的庙宇;庙宇里虽然也有一些记载孟宗政墓有关情况的文字表述,但上前细细看来,也基本可以判定是一些新制作的物件。
行走大冶灵乡,虽然还没有探寻到孟宗政墓的确切位置,但从史料上看,孟宗政墓在灵乡境內清水潭附近山丘当毋庸置疑。事实上,不仅孟宗政、孟珙父子都葬于鄂东南,后来,孟珙的长子孟之经去世后,其幼子孟汉又遵遗命,从湖南岳阳返回原籍,迁居到了当年的寿昌(今鄂州)西隅,迁葬孟之经于球隆山,后因建城又迁葬于西门外;孟汉长子孟福及长孙孟受益居乡村,葬址不详,然孟受益之子孟谷铭殁后,葬在了老武昌县城小西方关外的潘家垅,俗称“天地人三穴”,其妻雷氏殁后与其合葬,此山属南分管业。孟谷铭的妻子邹氏殁后葬在了今鄂州西山寒溪寺侧耳听蛙处,此山属东分管业。可见,孟氏数代人最后的归属地与鄂东南的渊源之深。
说起来,最令人瞩目的还是在大冶灵乡清水潭附近的孟宗政墓。即便是孟宗政这样一位名垂青史的南宋名将,本来择此风水宝地以求安息,却在生后所葬之所也不得安宁。清康熙年间,孟宗政祠墓及祭田也都遭到了当地不法村民的侵害,田地多被侵占,树木惨遭砍伐,连看守香火的住持、耕种祭田的佃民,都屡遭欺凌。事情到了忍无可忍的程度,便有南孟候选贡监生孟正儒毅然走了出来,他来到湖广布政使司武昌府呈控,提出祖墓系人生根本,树木为风水盛衰象征,一经恣意砍伐,攸关生命,特请求“警豪强于未兆,惩土恶于将来”。据说,当年主事者正好是孟姓人士,便立马进行了查办。到了康熙二十八年(1689),还特准批发武昌(今鄂州)、大冶两县宪主布告示禁,以“仰彼附近军民人等知悉,自示之后,务宜恪遵严禁,不得于坟墓之前砍伐树木,侵占田土,并不敢侵害住持僧人与耕种佃民。如敢故违许,看守坟墓人等节禀所在官司究处。”但此后类似事件仍屡次发生,孟氏后人遇此情形也常常到武昌县(今鄂州)、武昌府、湖广布政使司呈告。后来到清乾隆年间,也依旧常常发生过类似事件。进入清道光年间,前述孟正儒的侄孙孟世瑸等又以北山寺暨忠毅公孟宗政祖墓遭侵害而上诉:原来,这次是当地某些无赖术诱寺僧慧明、果春等盗典祭产,侵伐了周边树株,孟氏获知其情,当即上报到官府,责令赶走僧人,将田追回,并交由本族招佃承接耕种,所有山场也招人承批,还立下了字据为证。
岁月一页一页悄然翻过。如今,孟宗政墓却还是“可望而不可即”,山场上的茂密杂草不知何时能被清除,何时能让远远近近的人们乘兴而来便捷地凭吊这位有赫赫战功的南宋名将,以铭记和弘扬其赤胆忠心、英勇善战的精神与品格,这应是当下芸芸众生的热切期待。
有趣的是,在南宋名将孟宗政墓营造在这片山野后,众多富庶之家也为自己生后相中了这片地脉。连明楚昭王第七代晜孙女,即大明朝政议大夫贺漠臣的夫人,在1639年卒后也被钦封御葬此地,使此地“皇土坡”成了远近闻名的“皇姑陵”。
告别了亥山脚下的北山寺及山场,便来到了史料中记载的“清水潭”边,只见这“清水潭”清澈见底,一片片水草与浮萍清晰可见,中有廊道,岸有花园,园有亭阁,更令人惊心动魄的是,伫立在这里,远眺亥山坐落孟宗政墓的山场方位与背后相向的挂膀崖,均在三点一线上。无论整体看,还是局部看,这里所呈现的视角都是一幅幅俊美的江南水墨画。
行走在清水潭边,自然是思绪飞扬,清风徐徐吹来,将丹桂的花香揉搓得越来越浓,沁人心脾。举手投足间,似乎伴随的都有灵乡崖峰村漫溢的灵气。看来,深居山里,亦能体悟人世间的沧桑风月与生生不息,还能一日乐不知疲看尽秋色印染的山高水长。
前一篇:斗鼠
后一篇:霍山仙人冲记(散文)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