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在上一篇“怀有少女情的K家老姐姐”中提到了，智障老姐记挂的牛仔大姐夫，年轻时一定很帅！这张照片摄于大姐夫最后一个感恩节，和自己的小孙子在家庭聚会上。

《星岛日报》副刊，２００９年３月１５日

上天真会开玩笑，当我按照美国航空的安全规定，只因为小皮箱里有些卸妆水，付了十五元美金托运费寄舱，从三藩市到雷诺，就那么一小时还不到的行程，结果航空公司居然把我的小行李弄丢了！里面有我第二天一早去参加洋夫大姐夫葬礼要穿的黑色套装！那天下午有个公开活动，所以只能选择活动结束后夜飞雷诺。

下了飞机后左等右等不见自己的行李，工作人员一查电脑，皮笑肉不笑地说：小姐，你的行李还在三藩市。只能连夜去买了，但没有合适的黑外套，只好先买一件黑毛衣凑数，也不是我的尺寸，嗨，早知道，参加公开活动的时候就把黑套装穿上了。

雷诺的气温要比湾区低很多，但室内因开暖气温度又出奇得高，第二天洋姐看我拿着黑色的大衣和毛衣左比右看的，摇着头说，你这两件厚薄都不合适，就穿你昨天穿来的粉色的外套，我疑惑地问：你肯定？她坚决地点了点头说：大姐夫喜欢彩色，喜欢热闹。

大姐夫的追思仪式设在社区的礼堂里，时间从早上的十点到下午四点。当我们到的时候，夫家家族的人都陆陆续续到了。果然看见各人穿着虽然正规，但色彩丰富，尤其是小孩子，穿着就像去参加婚礼等喜庆活动。

礼堂里整齐地放着十几张长桌子， 每张桌子起码可以坐八个人，参加的都是家里人，从美国各地赶来。每张桌子上都铺着蓝色的桌布，中央一律放着插有两朵郁金香的花瓶，花朵一白一红。据说那是大姐夫生前最爱这两色的花了。桌子上还放着红色心型的蜡烛。在礼堂的一头，是一个小讲台，旁边是一套音响设备，礼堂另一头，是一排长长的桌子，桌子上放了一盆盆来自大姐夫花园自种的鲜花，鲜花后的墙上，贴满了大姐夫一生各个时期的生活照片。

礼堂的两边还放了长桌，桌上放蛮了各式食物，在礼堂外的酒吧台上，也有琳琅满目的酒水。十点，只见未亡人大姐打开了括音器，简单地致词，大意是欢迎大家和大姐夫共度最后的聚会，就照以前的规矩，先吃喝玩乐吧！此时，欢乐的音乐响起，大人们忙着寒暄谈天，小孩子们忙不迭地嘻戏打闹，而餐桌前，早以排起了取食物的长龙。


《星岛日报》副刊，２００９年３月２２日


正午十二点的时候，牧师来了！这时桌子上都早已收拾干净了，两个不同形状得红色心型底座的小蜡烛都点亮了。大厅的灯暗了下来。牧师以浓厚响亮的声音讲述起大姐夫的生平逸事趣闻，大家不时爆发出阵阵笑声。

大姐夫和洋夫一家的关系并非普通的姻亲，当年夫家全家从德国走难出来，历经千辛万苦，碾转多国和多城市，结果在雷诺定居下来，一住就是40多年。那年，大姐夫刚从军队退伍回来，凭着自己眼光，在雷诺买了大量的土地，不仅办了自己的马场，一尝自己想当牛仔的愿望，还积极规划街道盖楼，这就是为什么洋夫家的兄弟姐妹及一些后代都住在一条街上的原因了。听他们几个兄弟姐妹说，当年他们还是孩子，一看见那个也有德裔血统的大哥哥把他们几个小不点抱上马背在自己的马场上驰骋的时候，他们就知道，终于找到自己的家了。大姐夫和大姐共生了四个孩子，大姐夫是一个非常巧手的人，他自己盖楼和装修，终身从事地产事业，后来不幸得了帕金森病，几个月前更检查出肺癌晚期，他拒绝接受治疗，因为很多年前他已经坐轮椅了。他早就说，这不是自己要得生活，受够了！
去年感恩节聚餐的时候，我正好捕捉到一张大姐夫首个曾孙，一个非常可爱，一岁还不到的金发宝宝把玩他的牛仔帽，老小俩人四目相对而笑的照片，为家中人喜爱，今天也放大了贴在礼堂的墙上。接着大姐夫的女儿，妻妹，好朋友都上台讲了他在他们心目中是怎样一个人。大姐夫过世的时候，洋夫和姐妹们就在他身旁，还帮他合上了眼睛，叮嘱着他到了天堂，不要忘了代为问候父母。

大姐再次宣布吃喝玩乐继续，并嘱咐大家可以随意拿取墙上的照片和桌上的饰物和鲜花，每位宾客临走，都会得到大姐夫的两粒郁金香花的种子。灯光大亮，音乐再起，孩子们欢天喜地的围成圈跳起舞来了。这一百多人的家族聚会，孩子们占了很大比例，大哥说道，葬礼是全家人聚齐的时候，他停了一下又说：说不定人就为这而死！
一代接一代，生命的周而复始，如此说来，葬礼应该是彩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