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的天神观，从几个词和句子可见个大概：人在做，天在看。头顶三尺有神灵。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天谴。天啊！苍天啊！

中国文化有一种很世故的气质，这很独特。中国人天生就是怀疑论者，怀疑的另一面是实用。这话也可以反过来说，中国人天生就是实用论者，实用的另一面是怀疑。这造成中国人用一堆毫无逻辑、彼此矛盾的观念互相打架、和平共处的心理现状和生存现实。但关于生死之事，关于绝对的主宰，对于世道同心的渴望，是再怎么都回避不掉的，在最残酷的打击面前他也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于是有了中国人的天神观。

这天神观近似于弱者的诅咒，近似于对造物主的无奈，近似于模模糊糊的对绝对的臣服。但中国人的天神是没有内涵的，比如，上面这些词和句子里没有一条原则条款，没有一条关于绝对真理的陈述。所以中国人不讲原则，善于变通。

西方人不一样。西方人的上帝充满了概念。他甚至把一个儿子派到人间来与人们一起过活、受苦、思考、对话。这个叫“耶稣”的上帝的儿子、天神的灵媒，注入人间许多观念，都是绝对的观念，来自上帝的观念，不可违反，事关认知、政治、法律、伦理、艺术……所以西方人讲原则，处处讲，不变通，除非你能把原则和理儿说通。

信圣经的教堂，全都有原则，一个结构、一条体系建上去，由地而达于天，很崇高，是绝对精神的建筑学固化。走了许多教堂，威尼斯的圣马可大教堂，其内外设计的丰饶程度，其雕塑、绘画、纹饰、色彩充实到每一寸的饱和，似达到了一个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