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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在黑夜里噼啪作响的声音

(2011-04-18 09:4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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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听说“沙子”出版了新专辑并要到武汉演出,鼓动我们文化部的编辑去看。编辑问:“沙子是谁?”我告诉他们:“沙子是一支非常优秀的乐队,几年前出版过一张非常优秀的《星星落在我头上》,你们错过了!”

“你们错过了!”在听“声音碎片”今年叫做《美的低于生活》的专辑时,我也一再在心里发出感叹。那些歌美得黯然而惊心,美得在低处,却又高高地飞起,美得有热泪涌来,却不知那热泪起自何处。在我看来,“声音碎片”将是又一个无比优秀但注定不会被人所识的乐队。他们是那么好,属于这个时代最神奇的创造物,生活在此时此地的人本不应该错过,但是,你们错过了。

 

一、 杰作无人问津

 

这种现象一再地发生。进入2000年以来,每年都会出现几个了不起的东西,但这些了不起的东西无一例外地被忽略,成为时代不传之荣耀。如果说2000年之前因人们视力所及只是偶有杰作被忽略,那么2000年之后则是大面积地丰收,大面积地被忽略。杰作时出但是不为人所识,将是艺术家在这个时代的普遍命运。杰出是指:它们在艺术的进境、时代的启发性上具有与八九十年代代表作同样的质地,比如与崔健、魔岩当年的作品相比,它们甚至有更高的审美价值。不为人所识是指:它们的意义将得不到阐发,即使有阐发将不成为时间记忆;更多的人将不知道它们,即使偶尔获知其名,却不会知道它们的内容和价值。

2004年,杰出但不为人所识的作者和作品在数量上达到了高峰。B6/MHPPK14、“顶楼的马戏团”、“废墟”、虎子、“野孩子”、杨一均遭如此命运。 “顶马”、虎子、杨一、“野孩子”对我的触动,都像木头遭遇重锤——轰动,茫然,响动不绝。但在时间的序列上,2004就像一个盲点,中国已经集体失忆。

与2004比起来,2005在数量和强度上要差得多,但已经够了。几年来,我们缺乏的并不是作品,而是对它们的领略。2005年杰出但不为人所识的作品,以我之视野所及,起码有:“声音碎片”《美的低于生活》、“美好药店”《请给我放大一张表妹的照片》、虎子&王娟《两个人的旅行》、谢天笑与“冷血动物”同名作品、“腰”《我们究竟应该面对谁去歌唱》、fm3zhang《喘颂》、洪启《红雪莲》。

他们身上显示出这样一些倾向:潮流式克隆式的创作普遍被放弃;求社会轰动、求一夜成名的创作观普遍被放弃;注重内心体验,注重自己趣味;生活和创作小圈子化;极高的审美追求。这是属于时代的有趣现象:潮流退去,大浪淘沙,当成名和发财的机会几乎都等于零时,专注于艺术的平常心态和环境却形成了。

 

二、 我们究竟应该面对谁去歌唱

 

是年春天,7年没发出声音的崔健出版了《给你一点颜色》。《给你一点颜色》是90年代中期中国摇滚乐集体失语以来对时代最强有力的发言,一问世即赢得所有评论者的关注。但吊诡的是,评论者的观点、态度竟如此不同。有时针对作品同一个方面的属性,各人所看到的却彼此不同,甚至截然相反。它反映了2000年代人群分化和价值多元的程度,呈现出社会各阶层、各族群已全面分化/各自发展的景观。从《新长征路上的摇滚》出发之后,人群走向了不同方向,到达不同方位,目前,各族群之间的主要关系已不是融通,而是互不了解。但不管态度多么迥异,他们共同反映了这个时代力量感的丧失,和对宏大话语、集体叙事、时代力量的渴望。

但事情并没有完,更怪异的是,在对崔健新作几乎是火药般地热烈议论过后,进一步的聆听和对崔健的谈论迅速滑入零值。是年夏天之后,《给你一点颜色》便成为一个老朽的话题,在各类媒体上再没有一点声响。如果说《新长征路上的摇滚》的影响波及时间是十年,那么,《给你一点颜色》的热度只是十天、一个月。这种现象,反映在一部以时代为对象的重量级作品上,不能不说明一个现实:摇滚乐与大众之间的响应机制已经彻底断裂,再不要有任何幻想。当我们呼唤一部伟大之作时,出问题的可能不是这部伟大之作的品质,起更关键作用的,是大众的响应力已全面涣散。

所以一点都不奇怪,新出版的摇滚乐作品不止是沦为了小众作品,而是一出生即宣告了死亡命运。如果我不是在这里列出,你可能不会知道这一年都出了哪些作品;如果我不是去查唱片库的目录而是查我头脑中的记忆,以下提及的作品将再砍去一半。对今天的摇滚乐来说,想不非主流都不行,因为主流根本就不存在——主流音乐不存在,主流的人群也不存在。

万一&T.M.D.《拉链门事件》、孙苹《苹民本色·倔强》、迷乐队《时间》明显是冲着主流摇滚去的,但他们的下场惨得无人道。本是想提供大众热爱的优秀嗓子和好听音乐,但是根本就没有人注意他们,当然更不会有人说及。《拉链门事件》是本应该被说及的,它的机锋四出、抓住主流并拆卸主流的话题本领,他的拿时代开涮、搞笑的音乐一锅煮和荤话大杂烩,在胡吗个之后另开一例。说到胡吗个,他是以上几张唱片的制作人,而他本人在几年前即已完成的家庭作坊式电子乐《不插腿》,今年总算是插上了腿,总算是上架了。

这一年重要的摇滚专辑还有:朋克乐队“重塑雕像的权利”《Cut Off!》、朋克乐队PK14《白皮书》,富有灵气的“果味VC”《来自VC的礼物》,疯克摇滚“昏热症”《等着谢幕》,合肥摇滚乐队“飘”《赤脚青春》,南方电子“与非门”转往时尚酷乐的《与非门11》,南方摇滚“沼泽”出口转内销的《城市》、《沼泽》, “星期三旅行” 梦幻低调的《秘密任务》,新生代摇滚乐队翻唱崔健的集子《崔健是谁》。前面已经提到过的“声音碎片”、谢天笑和“腰”,也属于这一个艺术群落。

“星期三旅行”、“重塑雕像的权利”都不唱中文,开口闭口一口流利的英语简直像老外作品。这两年,只在制作名单一栏能看到汉字的作品越来越多了,甚至连制作名单有时也看不到汉字了。新的中国摇滚、电子乐队越来越多唱英文歌、用英文名,提示了他们所师承的外来音乐的巨大同化力,也摆明了在响应机制断裂后,他们对中国听众的轻视和放弃。一部分事实表明,中国地下、先锋音乐圈子,也确实是在更多地与国外若干小圈子发生关系,有时就是做给外国人听的;这里的响应机制,有时竟比中国人之间的响应来得更真实、实在。

 

三、 种子们在黑夜里噼啪作响

 

颜峻从乐评人变成了音乐活动家,又从诗人、朗诵家变成了特别活跃的乐手、i-Pod“演奏者”、呼麦艺人。从颜峻身上,我们能特别清楚地看到,新兴电子音乐和实验音乐的兴起和发展,是以现场表演和电脑设备的开放性为契机的,由此融入越来越多的“非音乐家”。新的电子音乐和实验音乐,将主要从事声音混入和处理的工作,而不是作曲和演奏的工作;而各种“非音乐家”,将是这种音乐未来的主人,他们那种野生、突发、不讲乐理的创作,将成为未来音乐的主要特征。

崔健通过其新专辑显示了同样一种转变。有感于这种转变,有感于未来音乐领域的巨大变迁,我曾在2003年起意写一篇《中国内地电子音乐简史》。但由于时间所限,这篇文字一直未能成稿。而这个领域两年内发生的巨变,已将我这篇文章的构想彻底颠覆。如果继续完成这篇预想中的文章,它将不得不更名为《中国内地电子音乐史前史》。

中国电子、实验音乐在2005年显示了巨大的进步。但其活跃不过是小圈子的活跃,它的全部北京听众加起来,也许不会超过3位数;全部中国听众加起来,也许不会超过4位数。这个小圈子甚至主要不是中国圈子,而是国际化的前卫音乐小圈子,中国听众与它的互感互动,远不及这个国际圈子之间的互感互动来得更真切实在。而全球范围内的电子、实验创作领域,实际上正发生着一场技术、想法、意识的竞赛——在数量有限的、彼此知名的国际艺人同行之间进行。

电子、实验音乐有一个特征是:它是拓展式的,采用一种发现——开启——创造——穷尽——演绎式的思维。它可能没有可听性,但一定具有启智性,甚至,启智性是它更重要的部分。这反映了电子、实验音乐作为工具、方法和音乐哲学启蒙力量的特点。比如李剑虹《大戏文》,实际上是没法当音乐听的,听《大戏文》完全是受罪,审美观即使被革命并同化,还是不会产生美感,它跟感官享受根本就是对立的。但《大戏文》具有毫无疑问的启智性,从中获得的审美满足是从另一个方向实现的。以这个观点看,窦唯作品在启智上力度不足,更多地是在做“演绎”那一段的工作,但他依然是显著和惊人的——1年参与出版4张唱片、两年出版了9张!乐思真可谓“汹涌”。“不一定”(窦唯参加的乐队之一)是从摇滚和爵士出发进行即兴和探索,而“暮良文王”(窦唯参加的另一支乐队)是从民乐和古意出发进行即兴和探索,最后,二者竟基本走到了一处。后者也是吕佳佳《哑语》试探的方向。用一个简单化的说法,这是用民乐或民乐器,以实验音乐的结构、方式组织演奏。

2005年电子实验音乐有一个方向是,对极少音、弱脉冲、静噪、稀声的重视。张荐(即fm3zhang)、林志英(《壹》)、虎子、718(《非攻》)、Dead J(《心象》)、B6(《Little EP》)甚至李骏驹(《糖果商店》),都在这个方向上做出尝试。其中,笔记本电脑的即兴实验乐手张荐,在东京现场展示出远胜他人的技术和想法、自信而笃定的大师气质。它的全部声音若缩去空白和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不知道会不会发出60秒的动静。但是它的纯粹、定力和应心入意,参差进入音心合一之境。

毫无疑问,电子、实验音乐是当今音乐界最重大、最活跃的创造领域。但摆在它面前有一个课题,就是如何与我们的生存现实发生真切联系,如何形成触动生活和人心的真实力量。这个课题不完成,它便注定走不出技术的、小圈子趣味的狭小空间,甚至不可能真正成全自己。一个有趣的事实是,旧有艺术信奉者会因生活在过去而与现实、生活、此生隔离的情形,在代表时代发展前端的艺术家身上也在发生着,后者因痴迷于前沿艺术问题,可能形成另一端的书斋隔绝式生存。

从这个意义上说,虎子&王娟,万一&T.M.D. 及胡吗个,尽管是低科技,尽管在技术含量、创新指数上乏善可陈,却实在是必要而且重要。

 

四、 娱乐,娱乐,娱乐

 

超级女声是发生于2005年最大的娱乐事件,引发数以百万计粉丝疯狂追捧的狂潮,也引发“是娱乐还是艺术”的大规模观念冲突。幼稚的倒不是追星,而是有那么多的人真的以为:超女们是艺能出众的艺人,超女活动做出了时代最精彩的艺术。

但她们至今没能跨过艺术的门槛,哪怕是最低的那道门槛。时间越长,笼罩在超女头上的艺术幼稚症将会被越充分地展现。

陶喆、周杰伦、王力宏是自90年代末期以来流行音乐的新标高。2005年,他们遇到了天花板。他们渴望打破天花板,并以个人的最大激情、想象力和才情做出了最大的努力。但是,他们渴望打破天花板的努力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陶喆是特别值得深思的例子。在《太平盛世》里,陶喆提出要做出一批重量级作品,但是结果很古怪。第一是出来的作品依然轻,第二是凡重量级作品都像是营养不良的畸胎。陶喆并不是个例,王力宏(《心中的日月》,力图结合民族音乐)、周杰伦(《十一月的肖邦》,力图结合古典音乐和传统经典)都有类似旨趣并无一例外得到类似苦果,所以陶喆破不了创作天花板的事件不是一个个例,而是一个现象。在我看来,陶、王、周都属娱乐音乐,是这若干年来流行音乐的极致。但它们都是轻艺术。轻艺术想重起来,但由于本身的系统缺陷,由于这一代人天生缺血,结果,这种想重起来的努力或者造成虚张声势外强中干的形式病——在形式上重,内涵跟不上去;或者造成像艺术玩具般的滑稽美感——在形式上有破题但被原有的肤浅拖住;或者造成像路边捡来的口号一样苍白虚夸——在内容上追求大主题,但本质上却没有多少个人思想。陶喆把这些都应验了。

娱乐事业繁荣而热闹,根本上又是苍白而贫乏的。娱乐的生产线基本上杜绝了重量级艺术产生的可能,而大量地催生出千篇一律和平庸的精美,鼓励并助长着即餐即用即乐即弃的艺术消费劣习。而在此之上生长起来的新一代人的缺血和人格低弱,可能是一个更大的问题。

所以娱乐音乐近年来的显著进展不是在作品上,而是在配乐上;不是作品力量,而是精美包装;不是艺术进步,而是口味转换,反映了潮流升级和唱片生产机器的更新进度。以下是2005年还有一点血质、人味儿、真实感或进步性的流行类唱片:曹卉娟《玻璃杯》、胡畔《麦子》、股民老张《都市俚谣》、吴涤青《无敌》、田震《38.5℃》、何西《枪》、黄立行《盲与忙》、蔡健雅《双栖动物》、陈绮贞《精选》。但虚弱和贫血是普遍的,对流行作品毋须寄予厚望。

这一年,民族风味流行乐的出现是值得注意的,除了刀郎第二张,还有布仁巴雅尔《天边》(蒙古族)、琼雪卓玛《走出喜玛拉雅》(藏族)、艾尔肯《城市之夜》(维吾尔族)。民族演奏、演唱的整理出版是值得注意的,《老北京:吆喝》、《老北京:情歌》、《西域迷弦:弹布尔》、《四海:马头琴独奏》等虽然水准不高,却预示着本土民族音乐的系列开掘。洪启《红雪莲》、“美好药店”《请给我放大一张表妹的照片》是值得注意的,这是在摇滚、电子实验之外最重要的成果:前者回到了流行音乐之前代,拿出了一辑具有朴素美、形如革命健康文艺的新民歌;后者解放了幽默和智力,作出低姿态、高智商、冷幽默的实验民谣佳作。

结语

2005年,我的唱片架上新列入112张中国新唱片,其中大部分都是内地作品。作为一个研究者,我得承认我的搜罗相当粗疏和狭窄。但仍然爆出了这么大的数量,令我吃惊不小。十年前曾惊看欧美发达国家一年数百上千张的唱片生产量,一转眼间,我们也到了这样的阶段——且是在网络、盗版、MP3对原创音乐全面夹攻、合围、绞杀的不利局面下。

2005年,娱乐音乐乏善可陈,苍白无比。而另一面的摇滚、实验、电子、民谣音乐,新意时出、暗香绽放却无人问津。有一个总体印象是:今天,音乐生活之丰富就好比巨大的阳光集市,一片繁荣、热闹、人头攒动景象;而恰在此时,真正的音乐、音乐真正的美,却进入了茫茫黑夜。美在发生着,但是无人觉察,四下一片寂静,它们破土和拔节的声音,在黑暗中噼啪作响,响成一片,但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感兴趣。人们全冲到街市上大叫着,大笑和大闹着,闹市娱乐的声音,也响成了一片。

2005年12月7日

 

本文纸媒版本载《五年顺流而下》,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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