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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的旧灵还魂

(2011-03-09 08:2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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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唐朝”的旧灵还魂 - 李皖 - 李皖的博客
 

我可以用最尖刻的语气谈论“唐朝”这张新专辑(《浪漫骑士》1),比如退步、平庸、老朽、堕落;比如生造词语、乱砌辞藻、错词别字。

这哥儿几个很早就放弃了正规教育,走上了异乎常人的野生野长之路,所以,他们的文化功底确实成问题。

丁武2那些文白夹杂、古今乱用的文法,只要与台湾人方无行援笔的《封禅祭》3作一比较,其文化底子的贫弱立马现形,虽然方无行也有同样的乱砌辞藻的毛病。

但是,放弃这些枝节吧。这些鸡毛蒜皮,与音乐的力量相比,实在是小节。

前几天,《南方周末》评选“30年中国流行音乐十佳专辑”,调查我的看法,我几乎毫不犹豫地将“唐朝”1992年专辑(《唐朝》)列入十大,虽然,可能有不下30张其他唱片,我可能更喜欢。

我在投票附言中写:“一个几乎属于意外的神话,其成就具有神迹色彩。”

1992年,“唐朝”的出现犹如石破天惊。我曾经怀疑过,是不是那时候太傻,见识太短浅,所以我们高估了这张作品给人的印象?但经过多年后的再次重温,我认为不是。

那么,那种才气、力量、气质、精神,莫非真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唐朝”在后来十几年中的创作窘境,让我们严重地怀疑自己,感叹时代易帜,造化弄人。

这张新专辑一开始,“唐朝”两次提到“童年的记忆”(《嚎叫列车》、《浪漫骑士》),当年笼盖在故国远古中的彤云烈雾,荡然无存。

“唐朝”曾经充满杀气,其重金属交织的音乐就是一片杀伐之声;专辑《唐朝》就像是侠客出手,冷兵器在交战,整个音乐杀气腾腾。盛世中的时代陡转,天下阴云突聚,泱泱大国的变天气氛铺天盖地,当此之时,歌唱者渴望着突破历史的迷雾和铁幕,在激流和雷云中飞翔,像阿波罗般失望,似古希腊般悲壮。

但现在,唐朝居然歌唱这些,用上了交响乐:“你们是传说理想的忠诚骑士/你们是铺路搭桥的钢铁/你们是护国保家的万里长城/你们是平凡的无名英雄”。这毫不新鲜甚至陈腐的主流价值,呯然炸响了一声声最重型的音量。回忆往事时,“唐朝”还轻轻唱:“一样的眼泪,不同的伤悲”。他现在“想体会父亲你在感慨什么/回忆什么”。对比当年的唐朝,这个想法简直太奇怪了。

当年的中国摇滚乐是有一股弑父情结的。当年谁会体会父亲?父亲就是对立面,就是强权的最恰当不过的象征。窦唯的《噢,乖》曾直接把父亲塑造成压在心头的阴云、噩梦。和他的心结类似,“唐朝”拚命地挣脱、反抗,其中有一个努力,就是要推翻父亲——这个压制人的精神统治者的威权。但是丁武现在,却唱出了童年记忆,唱出了“父亲你在感慨什么/回忆什么”,还感念着父亲的恩情,唱出“谁扶苗剪叶/遮雨挡寒”!时间过去十几年后,当年的逆子从远方归来,谁曾料想,他会对父辈、童年、过去的岁月、变幻的世界和生活充满了感激,给予了这样一种温热的回顾、醒悟和理解?

听这些歌曲的时候,我有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好像这些歌曾不只一次听过,但由于年代久远,已经忘记了。你不是十分确定一定听到过,那感觉有些恍惚,身心却好似受到了抚慰。

《嚎叫列车》和《浪漫骑士》在一声声对忧伤、对欢笑、对疯狂“忘了吧”的吁请之后,歌声落脚在“忘不了”——忘不了我们流逝的烦恼。

在号称《酒狂》的慷慨激烈的抒怀中,歌手最后的感慨是这样一句:“世态炎凉知音难寻找”——一点也没有什么家国天下,好像世界大乱之后,老友重逢,最珍贵的不过是酒肆间酣然对饮的抱拳和开怀畅谈。

现在,《浪漫骑士》中充斥着软不拉叽、可能会被一些人强烈鄙视的恶俗情感,“唐朝”的词与曲变得格外的软弱和瘦小,但他们早已失去的神魂——在四十岁的这个关口,竟好像又复活了。生命的新启悟,甭管它是什么吧,似乎是青春的变节,似乎是把年轻时颠覆的那些再颠覆过来,这本应是荒谬的、老朽的、不值一提的,但是,音乐家内心里死去许久的神魂,真的就这么还魂了。

从第5首(《路》)开始,这张唱片截然断为两截,前面一截是现在,后面是过去。上面所说的,主要是“唐朝”现在的心境。从第5首开始,“唐朝”再度进入壮怀激烈的历史旧梦,仿佛回到1990年以前。

在这里,过去的激荡变成了隐痛:“世上最遥远的地方/不是天各一方/是不愿再回忆/那春悲秋凉的过去”。在这里,“唐朝”有一种渴望历史正义的吁请,他们渴念世间存在一种绝对的天地公理,可以毫不含糊地证明那过去的、已经冻结的、不再被人言说的一切,不只是一个梦,而有着人间的大义和真理。

在这里,“唐朝”又一次暴怒起来,竟也像是还了魂。当丁武唱:“站在午门前,继续摧毁谎言/站在午门前/继续燃烧火焰”(《绝望致谎言》),确有一种黑云压城、甲光所向一切为开的气势。方无行代笔写出了这样的词:“封禅不济而能不祭/丰隆且大化 虚无还得很绵密/封禅不济而能不祭/风靡非一世 繁华还很吃紧”,这种表达不只是借尸还魂,而的确有活人的真气;丁武那一声戏曲化的仿佛千军万马杀过来了的啸叫,也真的是很畅快,很过瘾。“遮盖在白布下呼吸的人们/等待着一双复仇的眼睛”(《承诺》),这一句,表达了“唐朝”对渴望历史正义的呼唤。

有神有魂,一切就有意思,没有意思的也变得有意思,这正是那不可解的艺术之谜。《承诺》唱起了战火中苦难中的人民、反抗侵略的勇士,这些都是陈辞滥调,表达上粗糙肤浅,是已经被我们这个玩笑时代玩弄掉的老朽意象,但它们却像从尸体上就地复活,焕发了光彩。一股内在的神力出现,旧灵还魂,热血重新涌遍了全身。

对曾经的过去,对生活中的亲朋好友,也对“唐朝”以前的听众,丁武这样告白:“我牵挂的朋友/我用扭曲的身体跳舞/我失望的朋友/我用挣扎的灵魂诉说/我贪婪的朋友/我用释然的眼神祈祷/我骄傲的朋友/我用内心的羞愧祝福”(《追溯》)。这是有自识的状态,不光荣,不骄傲,卑贱,但是,含有些许真实。

“试试能否气贯天地玄黄?”方无行的这一句词,这一声问,像极了“唐朝”自己的语气。对这个沦落成泥几成定局的老朽之身,现在还有没有可能再一次气贯云天呢?16年噩梦初醒,在一个已没有英雄的所在,“唐朝”用英雄气短,用意志薄弱,用克制不住童年回忆和抚摸亲情的脆弱,再一次地倒过气来。

这几个喉结突出的男人,曾经英勇过。但是与其做皮肉僵硬的旧时代的祭品,不如活出今天江湖小民的性情,起码,这血管里流的是真的血。以凌厉的弹奏技术,庞大雄阔的曲式,壮怀激烈的情感,激进的重金属语法,“唐朝”这回再一次演义。结尾不寻常的开放三段式,将项羽《垓下歌》、刘邦《大风歌》、康与之《诉衷情令》熔成一支曲子。从战国、南宋及今,涛涛2210年,只酿造了一杯酒,一出沉痛、壮烈、心境复杂的没落英雄主义的戏。

世事面目全非,无须辨认,英雄主义的魂魄早已在复杂的时世迷局中走失,作为曾经的盲流英雄主义的代表,“唐朝”却还能找一条别径回来。仿佛张楚那句词儿的一个注脚,“从冬天到四季仿佛又得到时间的保护”。

从专辑《浪漫骑士》中,可以听得出来时间,很多很多时间,刺眼的白天和漫漫的长夜。时间,真是一个好东西。

不管多残酷,很显然的是,“唐朝”的内心已经平复。它正在回归中国文化,回归古人心境。就像每一次动荡后中国人所表现的。世事无常,但世人可以淡静,安然,随缘。当年那一记开创了泱泱大梦的哐然一声黄钟大吕(见1992年《”唐朝”》第一首《梦回唐朝》),已变成今天回顾往昔悠悠羌管琴瑟遍地的瑟瑟尾声(见本专辑最后一首《大风歌》),还是很中国,还是很“唐朝”,还是在创造,还是宏大肃杀震摄心灵,但心态情境已全然不同。

世界的大纷乱过后,是心门闭合,人的灵魂重返宁静的坛场。在艺术最高级的结局里,西方的故事通常是,一切最后不过是上帝伟力的呈现;而中国的故事通常是,一切最后不过是时间的湮没,是岁月最终的安慰。

许多迹象表明,这一代音乐人正在得到时间的安慰。有新的可能吗?也许吧。我们来过,我们经历过,我们看到过。结局往往不过如此,很让人失望。

 

注释:

 1、2008年中国音乐家音像出版社出版,北京京文唱片传播有限公司发行,北京世纪星碟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提供版权。

 2、“唐朝”乐队主唱、主要词曲作者。

 3、该专辑第6首,歌词为方无行创作。

 

2008年11月29日星期六


纸媒版本载《南方人物周刊》,原标题《光荣何在》,发明时被编辑改为《唐朝归来 光荣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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