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岁发表第一首歌《微风往事》；19岁暴得大名，成为滚石旗下最年轻的制作人；48岁在超市突然昏倒并病殁——1976至2007年，马兆骏写了上千首歌，出版个人专辑7部（1987《我要的不多》、1988《心存感激》、1989《就要回家》、1990《心情七月》、1992《男人的心》、1996《美姑娘》、2006《奶粉与便当》）——其兴也勃，其亡也忽。

滚石把马兆骏定义为“平实而动人的小人物风格”，倒也贴切。老马写了随遇而安、与事无争的《第二名也无所谓》。写了《二手爱情》，满意又深情地对自己的爱人说：“虽然你的初恋不是我，可是谁没有过去”。在台湾校园民歌的热潮中，他是潮头浪尖的人物，写下《风中的早晨》、《七月凉山》、《散场电影》、《木棉道》等名曲，是大牌歌手争相邀约的名制作人。等他功成名就、从制作人的幕后走出来，终于在1987年出版个人首张专辑，要说的话却是“我要的不多，无非是一点点温柔感受”，还写下这样的歌名：“我住在十四层楼的第七层楼”。

没摆名人的谱，没端大师的架子，依然是那个重意气的小马哥，依然是那个邻里邻居心宽体胖的肥崽，这就是马兆骏。28岁开始的歌手生涯中，《我要的不多》、《会有那么一天》、《那一年我们十九岁》最脍炙人口。前者说出了凡人的价值观，后者追忆了人人都有、人人都难忘的十九岁，中间那首像在寝室里与你促膝交谈、翻检心事：五彩辉煌的夜，屋内的灯有些昏黄，这时心里是有些凄楚的，但是，别灰心，会有那么一天，会有那么一天。

模仿马兆骏 “二”的做派，我觉得可以把老马称为“台湾歌坛第二号大师”，座次在李宗盛、罗大佑等第一号大师的后面。论文体，他的风格不鲜明，不及李宗盛的卓然一派；论乐境，他的歌曲内容肤浅，比不上罗大佑“坐大时代，唱大歌曲”的胸怀。老马的歌含义浅俗、一览无余、一望到底。简单的歌未必不好，但马兆骏的歌常常失之于直露，缺少让人心意难平的萦回意味。

比较起来，马兆骏的特色倒不是外表惹眼的口白腔，而是歌曲底下的钢琴韵味儿，是钢琴韵味儿铺着歌谣感觉，艺术歌曲牵手民谣吉他。前后两个时代的马氏名作，包括那首《我最爱的你》，都是这类代表作，是民谣的小调小款，兼着艺术歌曲的雍容庄重。

凡俗生活，平常世界，本来就仆在泥土里，就事论事，就理说理，不作精英式的主题提升。马兆骏的浅白，倒是聪明和深邃的人所不能拥有的。

凡人世界，也会有不平常的时候，有一首歌记录了老马的某次不平常，记录了老马的莫名惊心，心情悒郁直跌到疯狂崩溃的边缘。那种说不清道不明但就是让人活不下去的无聊和空虚感颇有现代意味，曲式的厚重与宏大也非马兆骏一般的歌可比，但奇特的是，它依然不是用精英思考的方式达到的，而是剪不断理还乱拈不起拢不住的鸡毛蒜皮。面对它时，老马不止是目光散乱不知所云，还有一种真正把握不住的力不从心。

这首歌名气不大，叫“空白的心情”，1987作品，出自专辑《我要的不多》，在我看来，它最能体现马氏作品的风骨。

“其实我也没有什么真正的心情”。

2007年10月29日星期一

附：空白的心情

词：马兆骏 胡治国 曲：马兆骏

 

在一个还有点星星的夜晚没有路灯

我独自走在这空荡荡的街上

不知道该问自己一些什么

我问夜夜什么都不肯说也不回答我

唉我只能没有方向地晃荡

如果现在能够下一场雨该有多好

 

那个路口的红绿灯故障了

有人闯红灯有人挨了一耳光

穿黑衣的机车少年把风老远地抛在背后

朝无名的方向追去

哼我们好像彼此不认识

而风里头还有一点点的汽油味

雨为什么还不下呢

 

白天的报纸被人撕走了电影广告只剩一半

鸡尾酒吧里有人好吵

喝醉酒的客人对着bartender叫喊着另外一个名字

淡水的潮水应该还不错吧

可是现在赶去好像也没什么心情

其实我也没有什么真正的心情

 

好像每个人都可以对我大吼大叫

她竟然摔我电话哼她摔我电话

我真的不懂涨价之前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我很努力地在工作你知道吗

我不要再去过以前那种日子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为什么夜里总是睡不着

为何我又会来到这里寻找

没有人知道

好多人都和我一样茫然

我独自坐在角落一个人沉默没人理睬我

和她之间有种传说其实都不是虚有

面对着陌生的脸孔我还能再说些什么

现在不用去管对错

再喝它一杯酒体会更多冷漠

把我的心情在喧哗里淹没

那黑色黑色黑色黑色的恐惧

是来自来自来自白色的空虚

是谁的心情

那红色红色红色红色的重击

是来自来自来自无由的忧郁

把心情占据

谁不想在生活之中安排自我的规律

却因为自我的封闭陷入命运的诡计

生活中又失去你

再喝它一杯酒过去总会过去

把我的心情随酒一起吞落

 

马兆骏歌曲试听：http://www.xiami.com/artist/7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