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
个人资料
  • 博客等级:
  • 博客积分:
  • 博客访问:
  • 关注人气:
  • 获赠金笔:0支
  • 赠出金笔:0支
  • 荣誉徽章:
正文 字体大小:

残酷青春

(2010-04-20 06:58:59)
标签:

杂谈

  山羊皮(Suede)有点儿像那类艺术家,写什么都是自传性的,所以它永远不可能变化,至少,不会大变,变了就不是山羊皮了。这类艺术家永远面对着一维世界,也就是他自己,他的作品里只有自己,自己里有世界,有全部。与它相反的艺术家,则面对着多维的世界,有点像一个旁观者,有非常明显的客体,外在世界通过他的眼睛走马灯似的旋转,旋转出不同风格的作品。但山羊皮不行。
  但山羊皮这样的艺术家也是它的优点,就是非常的鲜明、非常的强烈,它的气质永远鲜亮如刀,无与伦比的感染力则像是强酸一样,因为那里永远是自己,正在滴着血的、疼痛直达肺腑所以也会直达到读者和听众的自己。听到它们我会想到《少年维特之烦恼》之与晚年歌德的不同,维特会让你一下子陷进去,歌德却可能让你索然,虽然那里包容着大千世界。如果歌德永远做维特时期的歌德,他不会成为一个伟大的思想家,但能成为更伟大的艺术家;因为他迅速地转成了另一类人物,他的思想飞扬起来,迅速长大,而他的灵魂则被理性抑制下来。
  自从山羊皮选择了那样的声音、那样的形象、那样的音乐、那样的诗歌,他就把自己给献出去了,那里永远幽暗漆黑,如见不到底的深渊,因为那音乐是他的心,一个奇异的、歧路丛生的、迷宫般的世界。这支成立于1992年的英国乐队,如同他们的形象——男而阴,魅而冷,年轻而阴沉——一种病态的酷,他们的作品也带着妖冶而颓废的格调——一种没落、冰冷而又浓烈、激荡的情怀,他们所有作品的主旨或许可以浓缩为这样一句话:生命是无望的,所以我们挥霍。他们在第一张专辑的第一首歌曲开场白一般唱道:“我们这样年轻,我们这样逝去,所以我们要一颗潮汐的奔腾的心,是不是呵?是不是呵?”
        这潮汐的奔腾的心可不是年轻人的朝气蓬勃,而是因精力充沛的绝望而变本加厉地歇斯底里。主唱布瑞特·安德森的声音几乎可以涵盖山羊皮的全部(山羊皮为什么历经阵容变化而不变,也是因为,安德森就是山羊皮,只要有他的诗、他的歌吟、他的酷嗓,就可以裹挟起其他的一切):那么半阴半阳半戏弄半凄厉的嗓音,表现的是那么神经质、那么不正常,那么胡闹中带着阴郁的性情,他爱用这种声音唱性,这种性也是半戏弄半凄厉的,不仅对方是玩物,自己也是玩物,这是意识到生命的无聊之后的最彻底的虚无:
  

真丢脸你看我身上有只畜牲

如果他要是能接受,我就带他回家

真丢脸她是一个小小的可爱的姑娘

当我们去玩绳套你被套住了,完全套住

如果你能接受,我也能接受

 

我们移动,这样移动,然后我们是男孩我们是女孩

这样移动,这样移动

 

真丢脸女孩,她身体里有一只大黑狗

当无法无天的小子们歌唱着无法无天的小子

而她只顾脱着全世界的皮

我们永远永远都不会弹竖琴

我们粘在星球上就像是病人

如果你能接受,我就能接受心里的石头

如果你能接受,我也能接受

 

我们移动,这样移动,然后我们是男孩我们是女孩

这样移动,这样移动

 

如果你能接受,我也能接受,全部的自己

如果你能接受,我也能接受,全部!

                                                                            ——《移动》


  就像他的老爸你知道他脑子里想的

动物硝酸盐

在你的经济适用房里他大发着淫威

你现在忍受着一次又一次

 

呵这让你兴奋 兴奋 现在他走了

呵谁让你兴奋 现在 你的动物他走了

 

他说会带你去看他的床

和他那烂漫的化学笑容

于是在你破碎的家里他敲折了你的每一根骨头

你现在忍受着一次又一次

 

呵这让你兴奋 兴奋 现在他走了

呵谁让你兴奋 现在 你的动物他走了

 

什么能让你兴奋 一直兴奋

现在他走了吗

现在你21岁了吗

现在你的动物走了吗

动物 他是动物 一个动物

                                           ——《动物硝酸盐》


  
她在炫耀炫耀自己

闪烁的光在可爱的眼里

炫耀炫耀炫耀自己

所有的人适时地摇响了他们的钱袋

 

她卖心 她卖肉

噢老爸 她让我疯狂 快来看呀

 

我们摇 摇 摇 随着喇叭

穿过光滑的城市我们奔驰着

天际线围着环行线摇摆

所有的人适时地摇响了他们的钱袋

 

她卖心 她卖肉

噢老爸 她让我疯狂 快来看呀

                                                              ——《金属米奇》


  这几首山羊皮刚出道时的作品让我们看得很清楚,他们是那种歌、诗同样刻骨的乐队:不仅有非同寻常的歌,也有非同寻常的诗;不仅有非同寻常的情感,也有非同寻常的诗艺和表现力。而且,这种诗永远不会被专业的诗人写出,那上面有专业的诗人所没有的胡涂乱抹的任意,和青春的病症和疯狂——一生下就老了、一升起就没落了的青春,它只剩下了冲动,虐待的也是自虐的冲动。除了虚无,那里什么也没剩下。
  早听说山羊皮出了新碟,并向着电子化的方向蜕变,但是我不信。打开这张1999年的《迷幻音乐》(Head Music),起首就是——《电》(Electricity),但它是这么说的:我们得到了爱/它像火炉一样冷/……/吻着爱人的时候/嘴唇像是伤口/我说“呵/它大过了宇宙 大过了宇宙 大过了我和你……
  果然,山羊皮还是山羊皮,它不可能放弃嗓音,不可能放弃歌,不可能放弃残酷青春,不可能放弃疼痛者的一维世界,所以,它不可能变成电子音乐,更不可能变成跳动节拍的舞曲。接下来的聆听印证了我的判断:山羊皮还跟原来一模一样,变化的只是外在的饰物,那内里是永远不变的山羊皮的歌唱。
  甚至,那外在的饰物都不会让我感到太大的变化:依然是一支吉他乐队,依然是后朋克电吉他那种又冷又热的音色,无论是鼓击程序的电子节奏,还是合成器音色的电声管弦,都不会喧宾夺主,破坏那种有点儿实、带点儿糙的乐队质感,它更像是在这一切之下加了一层电子节奏底色。更主要的是,安德森的歌声太强大了,几乎把一切都吸进去了,使那些多姿多彩的电子音符强化了凄美。山羊皮的凄美是一种凄厉的美,而不是那种悲凄的美,它们的区别是,前者中有一种疯狂,而后者没有。
  电子化节奏最明显的《世故》(Savoir Faire),也是人声之凄厉最利的一曲。电吉他一出,人声一响,电子节奏马上隐居次席;《永远都不够》(Can't Get Enough)也是这样,它使山羊皮节奏更灵动,更步步紧逼,更冷酷摄魂,但不会让人想到超脱尘世的,或者物化的、未来化的电子舞曲。
  但还是有些变化,就是:山羊皮这回带来了更多的“冻人”慢歌,并且,这些向来最能让人迅速深陷的山羊皮式慢歌,少了些以往的冷酷、残忍,多了些现在的凄凉、哀怨——它更接近通常意义的凄美了。《印度弦乐》(Indian Strings)印度鼓和本色吉他、半电半弦的印度弦乐上的悲歌是这样;《他去了》(He's Gone)的电声叙事曲也是这样;在电子的包裹下,这种凄美抒情慢歌显得更虚幻了,但不是电子乐的那种虚幻。最能说明问题的是《下落》(Down),它的配乐是纯电子的,开始背景是淡淡的一片电子音粒,歌声落下的时候,这电子粒子汇成了电子的音流和电子的汪洋,但那不失实在感的人声轻叹其间,明确地提醒我们,我们是在人间,在人间活着。
  确实,安德森的肉嗓总是攫着魂扯着肉,连皮带肉牵着人世的伤口,纵使有再多的电子乐,也无法掩盖那层血色,如同带着实在感的吉他一样,那里面有永远无法超脱的人间的混浊。即使是最电化的《高保真》(Hi-fi)、《迷幻音乐》(Head Music),又能怎样?确实,安德森的肉嗓太肉了,虽有时经过些微的电子变形,但还是不能成为人声发生器,不能成为太空里的机器人声,那种半阴半阳的尖厉嗓音太惨、太人性,即使充满幻觉,也是心理剧、梦魇中,而不是虚拟时空,飞升的时候有永远离不开的绝望的双脚,深深地陷在人世的痛苦之中。
  即使能够蜕变,山羊皮也是不愿的吧,不然,青春的残酷岂不是太容易化解?疼痛和绝望岂不是太容易拿掉?而我相信,它不会拿掉,拿掉它就像拿掉了安德森的人生。但是它可真美。Everything will flow,《一切都会流走》:今夜的霓虹会说“一切会流走”/夜空中的星星会说“一切会流走”/公开相吻的恋人会说“一切会流走”/超级市场的汽车知道“一切会流走”。

1999年8月

本文纸媒版本载《我听到了幸福》,三联书店出版

0

阅读 收藏 喜欢 打印举报/Report
  

新浪BLOG意见反馈留言板 欢迎批评指正

新浪简介 | About Sina | 广告服务 | 联系我们 | 招聘信息 | 网站律师 | SINA English | 产品答疑

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