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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载《武汉晨报》
2006年,广东“星外星唱片”以“烧·有观点的HIFI”引进了“角头”三张唱片,宣扬“好音乐、好录音”的新发烧理念。除了陈建年的《海洋》、《大地》,另外一张是卑南/阿美族女歌手巴奈的《泥娃娃》。
“巴奈”在阿美族语中意为稻穗,同时她又是该族神话中一个人物,一个倾国倾城却红颜薄命的美人。但巴奈这歌手与美人搭不上,实际上是一个又黑又高又壮很强很霸的土著。用真话说吧,巴奈是一个丑女。她很渴望爱,敞开了心勇敢去爱,但是却经常失去爱。
巴奈的父亲是卑南族人,母亲是阿美族人,他们很早就分居了,所以巴奈从小自己跟自己过。等她长大了,她就跑到城市里去流浪,在酒吧里靠唱歌养命。命运给了她一个喑哑低沉的嗓子,苍凉、厚重带着磁性。
这种女声很难得遇到,它表面也平常,但其中暗涌的沉郁一听就是隔了年头的,让人一下子沉下去,几天都缓不过来。有个老词儿叫难以释怀,听巴奈的歌就是这个词儿。开首曲《泥娃娃》很多人都听过,但像巴奈这种唱法你不可能听到过。她的诠释很罕见,有一种黑糊糊一片的感觉。她唱出了这支童谣里原来没有的东西。失怙之声,宛如孤儿。令人触景伤情,有一种顾影自怜、悲从中来的凄怆。
跟《泥娃娃》一样,巴奈的歌乍看都很平常。想从中找出什么深意,没有。想从歌曲获得某种收获,美那么一下子、愉悦那么一下子,怕也要落空。从巴奈的歌能得到什么呢?台湾有熟悉她的朋友,说听她的歌会受内伤。
这可能是真的。巴奈的歌很纯、很真、很袒露。直接亮出刀子,逼迫你直面,不准随随便便。就像她说下面这句话的作风:“你说你喜欢我的歌声和音乐。你是真的喜欢吗?你是彻头彻尾的喜欢,还是过路般的喜欢?”她不准你过路般的喜欢。
巴奈唱的不是原住民歌曲,只是她自己,是一把吉他和她的歌吟。她站在复杂、虚伪、现代生活的对面,充满了问题。是不愿屈服不愿虚假的人的一声声自问自答。她希望自己勇敢,希望自己有勇气,希望自己更强壮,希望自己会耍流氓。
已经静默,但还见挣扎。是心底呐喊,没有声音。于痛定思痛中见一头“母狮的温柔”,威严、低首、慵懒的悲伤。这就是巴奈,一个不像女人的女人。
巴奈的这张唱片,不追求音效的完美,而忠实于歌的精神,经常不认真地唱,赖赖巴巴地唱,胡唱。却有一种真实的现场、真实的空气、真实的心的流动状态。被录影,被留下,被永久地定型。她是一个真正有野气的女人,平时我们见惯了的那些乱造的、假扮的、撒娇的、时尚里的野气,在巴奈这里都现了形。
巴奈的《泥娃娃》、陈建年的《海洋》《大地》,它们都是非常简单的东西,又都非常的真、非常的细腻,是我们已经差不多忘记的一个词:心声。面对它们,复杂的心不能体会。天真而无赤子之心,怕也不能。
什么时候我们把歌唱里的灵魂丢弃,只剩下了奇思淫技?巴奈陈建年的歌曲,让我们思考这样的问题。
2006年12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