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在紫藤花开的季节，跟表妹和以前的研究生C约好一大早去看花。我和C好久没见，中午决定一起去吃饭。她说看到有一家门口站着穿朝鲜族服装的饭店，想去试试看。到门口一问，她们还真是北朝鲜人在这里开的。看了墙上的菜单，觉得还可以，就决定在这里吃。

    楼下是大厅，似乎有什么活动，每个圆桌上都飘着一小簇气球，饭店里的服务员姑娘能听得懂中文，也能说，不过还不是特别流利，听她们解释，大概是有人在这里为老人过生日。有服务员带我们上楼，一路都有服务员姑娘用不甚标准的中文提醒着“小心台阶”。我们被引进一个包房，按惯例，赶紧问问是否有最低消费。说是没有，于是放心坐下来。习惯性的，没有人肯坐在对着门的主位那边。服务员请我们坐到那边去，说是等会儿要看表演。看表演？这里是包房，看不见楼下的舞台，房间不大，放了这张圆桌就没什么多余的地方了。我们疑惑着，但是还是听从安排坐了进去，留下外首的那一侧。在菜单里看了半天，总算挑了肉丝拉皮，烤牛排肉，泡菜拼盘，打糕，还有一种什么鱼，说是朝鲜的特色。在楼下楼上都被极力推荐。菜一个个上来，泡菜有五种，拼得很漂亮，肉丝拉皮里有六七种不同颜色的菜，端进来的时候是分开放的，端上桌时已经被拌在一起，味道挺好，是桌上吃得最快的一道菜。烤牛排肉是先沾上一种酱，然后用生菜包着吃。鱼比较特殊，每条鱼里都有大黄米大小的圆圆的鱼子，最特别的是这鱼子咬上去是脆脆的，带着点儿韧性，有点儿嚼海蜇皮的感觉。打糕不是我印象里的味道，一盘子里有紫红色、绿色和黄色三种球状“打糕”，服务员说分别是用红豆、青豆和绿豆做的。

    食物快吃完时，一个服务员进来跟我们商量，开始看演出吧？我们同意了，她开始把房间的双层窗帘拉严开了灯。我们房间的门外就是走廊，一半对着二楼的服务台，我们奇怪着这种情况怎么看演出？一群着朝鲜族盛装的姑娘、推着一辆载满“鲜花”、“苹果”等物品的车走进来，门也被关上了，就是不让里里外外看到她们的演出。这群女孩子分散站到我们旁边，每人手里拿了一束涤纶花，一个领头的姑娘先对我们说了一些欢迎词，意思是希望我们在这个饭店过得愉快，吃得满意。然后她们开始唱歌，“卖花姑娘”主题歌，“摘苹果的时候”主题歌，这些都是我们在十年动乱的时候看到的朝鲜电影里的，而我的表妹和C都对这些歌一无所知。她们一个刚刚出生，另一个还不知道在哪里。唱“卖花姑娘”的时候，她们把手里的花送到我们手上，花做得挺好，但是我在想，这个不是送给我们的吧？拿回家可不算什么好礼物；唱“摘苹果的时候”的主题曲时，一个姑娘把一个红红的苹果送到我手上，那苹果轻飘飘的，非但不是真的，甚至连蜡的、塑料的都不是，怀疑它是用纸糊的。然后她们用中文唱了“打靶归来”，一支本来雄赳赳气昂昂的歌被她们唱起来变成了很柔和的曲子，尤其是最后那“一、二、三——四”，被她们加了点儿“花”，正常的喊了一遍后再加一遍“一二三四哟——”。接下来是另一支中国歌曲“我的祖国”，先生被她们拉上去一起唱，脖子上还被套上了一个花、球组成的花环，我们的头上也被戴上了一个小小的花环。还给我们表演了伽倻琴和朝鲜的“架子鼓”。再下去，气氛更加热闹，我们都被拉起来跳舞，在包房小小的空间里，跟着她们比划着朝鲜舞的基本舞蹈动作，然后领头的姑娘和表妹用手搭起了一个“山洞”，让我们手拉手从洞里钻过去，然后接着跳。用的也是一首典型的朝鲜著名曲子“道拉吉”。伴奏的是手风琴。最后以大家手拉手喊着“哟——”结束，花果都被收回去了，姑娘们离开了房间。

    她们离开后，我们议论起来，几个人都感到了拉着我们手的姑娘的手并不细腻，显然是经常做粗活的。服务员姑娘告诉我们，她们都是平壤的大学生，毕业后被派到这里来实习，然后她们要回平壤去工作。我们还是对朝鲜这个国度很好奇（原因不言而明），就趁服务员上菜的机会与她们交谈了一下，显然这些女孩子都是经过“查三代”和严格的政审才能出来工作，说话非常小心谨慎，我们也就不再多问。先生是喜欢照相的，但刚拿起相机，就被服务员客客气气地告知可以照那些菜，不能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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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单位跟同事说起这次吃饭的事，同事说曾经在路上看到过一队姑娘，队列整齐，安安静静地在走路，现在想起来应该就是这个饭店的服务员们。后来有消息报道说在国内开饭店的朝鲜人集体“叛逃”的事情，想到我们看到的这些说话谨小慎微、外出都要集体行动的平壤来的服务员，她们是否被管得更严了呢？

    今年，樱花盛开的季节（紫藤花还没开的时候），我和C又约在紫藤公园，她带着她五岁的女儿，小女孩几天前刚学会骑两轮的小自行车，正兴奋地骑着她的小自行车在园里转，我们跟在后面，过来两个女孩子，递给我们她们饭店的宣传单，拿过单子看内容，发现正是几年前我们去吃饭的那家朝鲜饭店，我们俩相视笑笑，告诉那两个女孩子，我们到你们饭店吃过饭，以后还会去的。离开她们，顺便在园里观察了一下，发现别处也有三三两两的女孩在发广告，显然都是那饭店的服务员。如此看来，现在饭店对她们的管理已经放松了不少，至少可以放她们出来发广告了，虽然还是两三个人一组，比起以前出门排队，这个应该算比较自由一点儿了。知道那家饭店仍然在开着，只是不知道现在生意如何？也许什么时候可以再去那里吃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