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

中午吃了饭，和高亮回了寝室。
李亮的床铺空着，被子胡乱的堆叠在上面，凌乱不堪。
“这小子呢？”高亮坐到自己床上，问老大。
“不知道啊，中午就出去了。”老大把脑袋从上铺探了下来，看着高亮，“我现在自己媳妇都照顾不过来，哪有心思管小亮亮？再说我看他满面黑煞，我还是少招惹为好。”
高亮没说话，看了我一眼。
“你睡觉吧，我去找他看看。”我对高亮说，“我自己去就行了，放心。”我见高亮要起身穿鞋，急忙说道。
“嗯，在寝室大哥分身无术的情况下，你这个老二就得负起责任，去吧，如果以你的身份镇压不了，就报出我老大的名号。”老大在上面义正言辞的看着我，煞有其事的说道。
我瞅了老大一眼，转身出去了。
其实我挺感激老大的。
不论他说的话是有心还是无意，但至少让我有了一丝轻松，虽然并没有实质的改变事态的发展。

“李亮在吗？”我推开李亮同学寝室的房门，问道。
实际上不需要回答，我已经看见了李亮，他正坐在同学的床上，手里拿着教科书卷成了一个卷儿，看着身边的同学聊天。
因为我的突然介入，寝室里安静了片刻，我看到了李亮眼里的惊讶。
“刘明飞咋来了啊，稀客。”李亮的同学冲我打招呼。
“哈哈，我来找李亮，有点事儿想和他说。”我回话，和其余的同学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李亮。
“你来的正好啊，赶紧把他弄回去，李亮抽了。”他那同学招呼我坐下，笑着说。
“嗯，他从早上就不正常。”我边说边盯着李亮，他的眼神有些复杂，愤怒？失望？我也说不清。
“可不是，来了就说要在我们这挤着睡觉，不回你们寝了，你们不是欺负我们亮子了吧？”那小子搂着我的肩膀，说道我们欺负李亮的时候，还煞有其事的紧了紧他的胳膊。
“你问李亮不就知道了？”我把他的胳膊从我的肩膀拿了下来，看着李亮说：“咋想的回来住了呢？真的觉得我们那边不好啊？”
“明飞哥，不是。”他看了看他那同学，又看了看我，低头说道：“这不是要考试了吗，我寻思我们一个班的在一起复习方便啊。”
“那你白天来就成了，晚上回去睡咋了？”我还没说话，李亮的那个同学就开口说了。
“你！...”李亮有些激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走，和我出去说。”我拍了下李亮的肩膀，然后起身，看着他的同学：“人我带走了啊，我保证他人身安全。”
“哈哈，照顾好小亮亮啊！”李亮的同学开始跟着起哄。
“放心！”我笑了笑，转身先出去了。

李亮跟在我身后默默地走着，和犯了错误的孩子似的。
我和他一前一后走在操场上，只感觉到冷。
我不禁感叹人感情的奇妙，和高亮在一起，即使天气再冷，我也觉得身旁会传来贴心的温暖，虽然那只是一种感觉，但却可以让我从心里暖到全身。
“哥，你这要去哪儿啊？”李亮终于沉不住气，开口问道。
“找个地方杀你灭口！”我转身，看着他，恶狠狠的说。
“操，至于吗，我不就是看到你和亮哥...”我知道我们平时说话随便习惯了，他的那个“操”字是随口说出来的，可是后面的半句他只说了一半，表情就暗淡了下去。
“我和高亮怎么了？”我索性就站了下来，看着他。
“没怎么。”他见我看着他，转身向教学楼的背面走去，竟然选择了回避。

“李亮，我们虽然认识的晚，但感情一直不错，我拿你就和自己弟弟似的，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都回答。”我靠在教学楼的墙面上，四周无人，连阳光都因为楼体的遮挡照射不到这里，满目萧瑟。
“你真拿我当兄弟？和高亮一样的兄弟？”他斜着脑袋看着我，有些不可置信。
“寝室里的哥们儿都是我兄弟。但我和高亮不一样。”我看着他说道。
他的眼睛一瞬间瞪得大大的，“你和亮哥是什么关系？”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我本来想说我们是爱人关系，后来看着李亮的表情还是算了，我怕刺激到他。
我隐隐的觉得李亮的性格和我有些相像，一些事情可以默认，但是不能挑明，除非他自己愿意。
“真的？哥，你和亮哥真的是同性恋？”李亮颤抖着终于说出了他心底的疑虑。
“嗯，我爱他，他也爱我。”我转过身面对着他，既然是他自己把事情挑明了，我就没有必要再掩饰，虽然我也没想到他会说出“同性恋”这三个连我至今都没有敢去纠缠的三个字。
“哥，你们是男的，是男的知道不？你和亮哥在我心里都和哥哥似的，怎么可能变成同性恋？我就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你俩？！”李亮就如同决堤的洪水，有些声嘶力竭，肆意吹过的寒风也将他的话语吹得七零八落，但是却深深的打在我的心上。
“哥，你说，你亲口和我说我看到的都是假的，你和亮哥都是闹着玩的！”他见我不说话，突然走了过来，双手抓着我的肩膀摇晃着我的身体。
我本来有些恍惚，被李亮这么一晃如梦初醒，伸手抓住他扶在我肩膀的手臂，“我和高亮是认真的。”
“你们真的是认真的？包括我今早看到的？”他依旧不依不饶。
“嗯。”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如果可以选择，我不希望你看到，我也没想过和你说这件事。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也不想瞒你。如果你能接受，还愿意与我和高亮做兄弟，那自然最好，也是我最希望的。如果不能，我们也不会强求。当然我不希望你把我和高亮之间的事说出去，但那是你的自由，李亮，我能说的就这么多。”
李亮愣愣的看着我，眼神变得呆滞，双手缓慢的从我双肩滑落，然后无助的蹲了下去。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变得如此残忍，也许，除了高亮，其他人我真的都可以狠下心来逼着他们做出抉择吧。
“我等你的决定，如果你就是觉得看着我和高亮在一起心烦，那我俩就尽量回避，争取下学期我们换寝室。”我也蹲了下来，用手揉着李亮的头发。
李亮却突然把埋在胳膊中的脑袋抬了起来，“哥，我不是烦你俩，我真拿你俩当哥啊！可你俩为啥就非得在一起？这件事我别不过来劲儿！”
我没说话，心里也绞着劲儿的难受。
现在这样的结果虽然我在笃定要和高亮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它真实的发生时我还是觉得不可抑止的纠结，我曾经想如果我和高亮不能得到父母的同意，那至少我会争取兄弟的祝福，看来这也是很奢侈的事情。
“哥，你们父母知道吗？汪涵他们知道吗？你们想没想过如果他们知道了会怎样？”李亮见我不说话，以为他的话起了作用，开始接连的发问。
“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你会怎么样？”我看着他，反问。
“我....我..我不知道，哥你别逼我。”他茫然的摇头，眼圈有些湿润。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和高亮将来会咋样，也许我下个学期就不在这了呢。”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着李亮通红的眼睛，心里莫名的发堵，眼睛也红了起来。
想到自己是否休学尚未有定论，突然觉得人生还真的是可笑，曾经信誓旦旦，却经受不起现实轻轻的一击。

“什么意思？”李亮察觉我的话不对头，抹了一把眼泪，看着我问。
“我回家治手的假期实际上给导员的是休学申请。我当初对这份感情充满怀疑，所以不想再念了，以为不再见他一切就结束了。可我发觉那是自欺欺人，我后悔了，我知道自己离不开高亮，所以我又选择回来，我想和他在一起。”我看着清冽的天空，努力抑制自己的眼泪，“我不知道自己这次考试是不是能通过，如果不能，也许我们真的就不会在一起了，至少不在一个班级，也许不在一个城市，也许就是一辈子。所以我不会再退缩，李亮，这件事你接不接受，已经不会改变什么。但我求你，不要说出去好吗？就当我这个做哥最后求你一次，我没事，大不了我休学不念了，但是当警察是高亮的梦想，我不想就这么毁了他，成不？”
李亮和傻了一般看着我，转瞬再次变得激动，“哥你疯了是吧？我说了这么多你根本没听进去是吧？你咋就不能听听我的话！只要你和亮哥不在一起不是什么都解决了！”
“李亮，我不是不听你的话，如果你能早和我说这些，也许我不会走上今天的这条路，但是现在已经晚了。”我擦了擦眼泪，站了起来，“我再说一次，我和高亮就这样了，我不后悔，他也是。能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我拍了拍李亮的脑袋，转身离去。
我不想再和任何人纠缠这件事，我现在只想静一静。
身后的李亮没有任何动静，我想他也需要时间吧。
我终于发现，爱情，不是两个人不后悔就能够走到一起的事。
譬如我和高亮，譬如我身后的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