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公元1874

几年前离开北京一段时间，在武汉工作的时候，网上认识了叶小凯。因为我们都曾在百度工作过，又都很喜欢电影，所以在网上聊了不少话。他私下很喜欢吐槽，但在外，因为工作关系，则很少吐露对事情的真实看法。所以小凯其实是个外表温和，与世无争，但却内心犀利敏感的人。这种人，我们一般简称为，闷骚。

10年我重新回到北京，从头开始。闷骚的小凯在百度娱乐做编辑，百度时不时的组织影迷去看电影，我经常报名，和小凯见面的次数多了起来。又因为工作原因，时不时的拜托小凯写个专题，推篇稿，于公于私，小凯都帮了我不少忙。10年下半旬宁浩拍《黄金大劫案》，准备筹备演员培训班招募新人出演，我们找了许多网站和媒体的编辑，有一些对此事不感兴趣，有的答应了却迟迟不做，只有小凯听了我介绍完，立刻给我肯定答复：一周内给你们出专题页面！

然后只用了三天时间，他就让美工做出了专题页。我问他如此神速怎么办到，他说我自己也学设计的，所以就跟着一起上了。我听了感动得要命，连连说要请他吃饭。可是碰巧我出差在外地，说回来再请。然后大家都各忙各的，不再记得这事，直到我翻阅聊天记录，才想起这顿饭迄今为止，都没兑现。

我有留QQ聊天记录的习惯。翻阅和小凯的聊天，为这个专题页面，他帮了我不少忙，到现在我看到一些话，还是觉得非常感激他。2010年10月25日，某杂志出了一篇恶意报道，我赶紧联系小凯，让他先别登在专题页里，小凯回答我的，是非常干脆简洁的一句话：

“你要我放啥我放啥。”

小凯对我的这种信任，让我一直都觉得他是一个靠谱的人，后来我们私底下都互相给对方帮帮忙。找明星的电话，联系经纪人，稿子推推位置，交流点娱乐八卦，日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11年初小凯打算换工作，我也帮他物色，聊了不少将来彼此的工作发展计划。虽然他最后没去成，但是从那时候和他聊天我才发觉，小凯打心底里还是一个文艺青年，有着自己的理想，设计专业出身，热爱摄影，热爱电影热爱各种艺术，他是真的想投身做文艺，网站编辑只是他暂时的权宜之计。

再往后来，我和另一个朋友因为一些无谓的事吵架，闹得很凶，他帮我从中调停。当时气头上的我觉得他是多管闲事，好长一段时间都没理他，他却一直对我和颜悦色，当没事一样。事到如今，我却只剩下悔叹。

小凯说话实在是一个太和气太和气的人。今年年初，有天晚上他着急想我帮忙发条微博，但正值过年期间我回了老家，信号不好他联系不上，于是他给我留了很长一段话。其实只是一条微博而已，他却说“我都实在没脸求你了。再次表示抱歉，真的不好意思。”小凯就好到这个地步，让我发个微博都跟占了我多大便宜似的。所以，认识他的人，都很喜欢他。

但是他却还是单身。所以我们都叫他凯妈。有天深夜我和他都闷骚，聊到女人。

我：“据说你性欲很强。”

凯：“很强。没女人可以满足。”

我：“那就只能是靠纯爷们满足了。”

凯：“不要企图掰弯我。这是不可能的事，我直得令人发指。”

我：“只要给我一个支点，再直的男人都能捋弯！”

凯：“……你能把弯的掰直嘛？”

我和他聊过很多没节操的对话，开了很多老不正经的玩笑，毕竟两个文艺青年聊得太严肃，看起来实在是太基了。所以我发现和他的聊天记录里，几乎都是上面这种玩笑话。

可就他妈的跟冥冥中注定似的，小凯说10月底要出国，正好我们的好朋友阿木要结婚，打算请我和他吃饭，我们三个在他出国前几天，又碰巧要一起看电影，于是我提议，不如就看电影之前吃顿饭吧。

这段时间我在努力减肥，他在努力健身，阿木又准备结婚，话题就自然没离得开家长里短。很久不聊正经事的我和他，本来打算吃完就走。但片方通知我们延一个小时开始，于是我们又继续聊天。就这样，用这突然多出来的时间，我和他，后来在饭桌上很严肃的探讨着人生。

凯：“明年你什么安排？”

我：“我打算去珠海定居。”

凯：“那里靠海，风景好啊，气候也比北京好很多。北京太干了。”

我：“可是房价也不便宜，我看的房子已经上万一平米了。”

凯：“为啥你想去珠海？”

我：“我是真心热爱广东话，在外地不可能学得好，所以搬过去住，再找个广东的女朋友，这样学起来就快了。你呢，还继续呆北京？”

凯：“是啊。不过在这里，也苦得很。”

我：“咱俩都是小地方出来的，在北京的苦，都明白。你没想过回去？”

凯：“我以前的同学也大多结婚了。他们在那个小城市出生、长大，毕业了找个公务员之类的铁饭碗工作，然后结婚生子，一辈子也就这么过了。前段时间我一个小学同学来北京旅游，他毕业了就去他爸爸开的公司上班，当着富二代，在我们老家挺潇洒的。我心里在想，我回去能做什么呢？考公务员然后在机关里无聊吗？或者去给他做手下？虽然在北京要吃苦，但都比在老家呆着好。”

我：“我知道你是个文艺青年，我跟你想的也都差不多。我04年来北京，一眨眼快十年了，酸甜苦辣也都经历过。还好，再难的关都算是挺过去了，如今咱俩也算是苦尽甘来。北京，还是挺好的，舍不得。”

凯：“我愿意在这里。至少在北京，我还可以跟你们谈谈电影，聊聊音乐，偶尔朋友们聚一下，挺开心的。回老家，连看场IMAX都得去省城。”

我：“这就是咱们这种文艺青年的情结啊。我挺希望明年在珠海把房子弄好了，你过来玩。到时候带你去吃地道的港式茶餐厅。”

凯：“好啊！看那时候咱俩谁先结婚。最好拖家带口的去。”

我：“肯定是你，你比我闷骚多了。”

打完这些字，我依然觉得这像是一个玩笑。一个残酷的玩笑。我没想到男的正经的和你聊一次人生，却是最后一次。我到现在都还能清楚的记得吃完饭聊完这些之后你坐我旁边，在那个小会议室里看完电影，再在回家路上，你说要去逛悠唐买衣服，我本来也想去，但却急着赶回家，于是在朝阳门的地铁口挥手告别。

我无法想象你会在这么悠闲的度假里离开我们。

你在朋友圈里的最后更新里有一句话。

“都要融化在碧海蓝天里了”。

照片里，是塞班岛漂亮的蓝天、白云、别墅，大海。

而今天的北京，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