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麦子
我的故乡,是麦子的故乡。
一垄垄,一坡坡,平平仄仄,金黄而灿烂,一次次灼痛我凝望的目光。
与麦子同行,村庄躺在季风里一日日老去,而母亲跫然远行的足音无不惊颤着我的梦境……
曾经,黄土高坡瘦得只剩鞭犁,不是耕牛,而母亲总弯曲着四肢在向明天匍匐,一直扶持着优质的阳光燎烤每一垄麦子,把一生的血和汗洒给了麦田,让麦子沉甸甸地拔节、扬花和灌浆,可日渐成熟的芒刺却扎痛了我孱弱的灵魂。
那天边的那片云彩,何时会落地成雨,来濡湿母亲掌纹里的宿命?!
母亲呵,你以深埋的汗粒做人,以满手的茧花教子,用血汗和眼泪丈量我赖以生存的天空!
那年秋天,布谷鸟在村口的槐树枝头啁啾,而母亲种完最后一垄麦子,像黄叶凋落融入黄土,和麦粒一样,是否在开始新一轮的生命历程?
惟有老屋檐下相依相偎的锄头和镰刀,这划动生命的双桨,每一桨下去,让我知道了黄河沧海桑田的流向。
而母亲划桨的背影至今令我的内心隐隐作痛。那把收麦的镰刀,曾割破过母亲的手指,鲜红的血流出,浸入田野的血脉,一片金黄扑面而来。
今夜,镰刀又取代月亮,悬挂在故乡的天空,割伤了我的目光。
我的村庄,我的母亲,我愿是你饱实的麦粒,俯在你温馨的臂弯里,听黄土的歌谣,唤我醒来……
其实,麦子在黄土地上从未割尽,一茬又一茬,犹如一颗金魂在母亲挥舞的镰刀里从未安息……
麦子依然在阳光里举着诚实的穗子,内心的芬芳,像黄河一样流泻,似乎要把村庄涌动成金色的海洋,让那饱满的颗粒宛如富足的日子,一浪一浪地在我心中波动不息;让一股股暖流从芒尖直抵灵魂深处;令那些日渐饱满的歌谣,让游子寂寥的双眼盈满泪水……
麦子,谁的歌声黄河一样的汹涌,演绎一代又一代人对村庄的恩情和旺盛的血脉?
母亲,谁的身影黄土大山一样巍峨,站成麦子一季又一季韧性挺拔的形象?
谁又把贫瘠的四季耕耘成饱满的麦子,独立苍茫,抚平三千坎坷,生动一个又一个充满人间烟火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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