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麦子没有理由

一

    麦子，这令村庄为之鲜活的植物，承载了多少代农人成熟的梦想。

    而麦子成熟的过程，其实就是小麦把自己的一部分品格出让给人类，让我们安身立命。也就是说，麦子在我们体内盛满一日三餐的话题，带着喜忧的往昔，反刍着村庄的风调雨顺和五谷丰登。

    麦黄时，我总会想起夏天金黄的麦杆和殷实的麦捆，以及天空的流云和布谷鸟掠过时留下的剪影。

    我那瘦小的母亲，你可从饥荒的岁月里又捧起一把辛酸的麦粒？你那束匆忙的白发，与熟透的麦田穗光已把儿子烧灼。

    有时，成熟是说不出的伤痛。母亲的白发和麦子的辉煌，让我每一次的经历，依然那么灿烂而又叫人疼痛。

二

    我知道，任何一种植物走向成熟都是一种磨难。

    在北方，小麦一生很不容易，要经过秋风的萧瑟、冬雪的凌厉、春风的温暖，在五月的田野上才站成一株株饱满的成熟。

    曾经，母亲的田园里长出的麦子，和黄土地上的每一位乡亲一样，都是其中普普通通的一株，却长一身清瘦而磊落的中国骨头！

三

    那年母亲刚种完小麦后，又在无法拒绝的秋风里，把自己种进了泥土。从此，阵痛的大地，呻吟成风调雨顺的期冀。不久，就有麦香飘遍原野，有灵魂破土的闪光。

    多年来，麦子已成片成片开始摇曳故乡的思念，那掀起季节的走向，总有金黄的麦子燃起了夏天的火焰，让我的心常常被母亲袅袅的炊烟烫得火红。

    因为，回不去的故乡还在远方，那里有我的祖母和母亲的坟茔，有我儿时苦菜花开了又谢了的歌谣。

    母亲曾对我说，有麦子的地方，就会有路。因为在麦子的世界里面，有着大地和母亲的梦想。

四

    现在，每次想起母亲;麦子，总黄成一阵动人的歌声，于村庄滴血的眼睛里，随风四散。我似乎看到了，母亲还蹲在夏季里，成了庄稼地最生动的成熟。她仍用宽大的胸怀容纳粮食，并在瘠薄的土地上，播种和呵护新的麦子、村庄和炊烟。

    当我走进麦田时，双手握住熟悉的麦穗。一片深情，正麦粒一样地炸响----力量如此强大，洞穿了我的心灵、血液和信仰。

五

    在村庄，昔年的大雪仍飘在旧梦里，而热血是开在骨头上善良的花朵。有多少翠玉被春天析出？有多少籁响仍织进疏雨里？

    但麦子一生都在追求阳光，总让金灿灿的麦浪淹没着我们，辉煌我们的永生永世。我听见了麦子拔节、扬花和结果的声音，最后用尽一穗穗不屈的金黄，将日子映照得格外灿烂，也照亮了我的隐痛、良知和爱。

    爱上麦子没有理由。我清楚，母亲一生从没有把麦子放下过肩头，到死她还认为：她耕作的不是土地而是生活；播种的不是籽种而是生命；收割的不是麦穗而是幸福。

    母亲啊，在五月的骄阳下，金灿灿的田野上，我能站成一株朴素的麦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