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酸”在呼叫

知道“核酸”一词，以及它的作用，是在2021年初。孙子寒假结束回学校，要做核酸检测。在离家的头天下午，他自己去医院花45元做。然后带着医院开具的阴性证明，返回学校。检测必须是48小时内的，否则学校不让进。从那时我才知道，核酸检测是测有没有感染新冠病毒。

虽然知道了，也不以为然。觉得与我无关，认为这只是一种特殊手段。

万万没料到，原当是陌生、特殊的“核酸”，现在竟是人人不可或缺的东西。全国以亿计的男女老少，都在反复进行核酸检测。此词不但成了大众的日常用语，也成了一种生活常态。如今见面不问吃喝，只问“核酸”做了吗？

从上个月开始，我们所住小区经常被通知做核酸。一是政府发布通告，二是微信朋友圈通知，三是小区用大喇叭呼叫。一而再再而三强调，大人小孩都要去，实行的是全员检测。大家必须积极配合，确保不漏一户一人。看着排起的长长队伍，让我想起过去春运买火车票的情景。

因为合肥儿子家有事，本月21日我们从疫情低风险的巢湖，到风险相对高一点的合肥，也算是一种“逆行”吧。为慎重起见，我们俩在20号下午专门去医院，每人花28元做了核酸检测。然后带着“检测报告单”，当然还有手机上的“绿码”和“行程码”，进入合肥和儿子的住宅小区。

华东六省市疫情，安徽算得上一个平和的省份。在2020年初夏，合肥很快又开始轰隆隆地繁荣起来，各方面都恢复了正常。随着今年初上海疫情的大爆发，特别是本省铜陵、马鞍山、芜湖出现紧张，合肥自然不敢松懈。尤其在出现几例阳性和无症状感染者后，竟主动搞了一次全市性的“防疫大演习”。此后为进一步核查潜在的感染者，一场核酸检测运动滚滚而来。

儿子家所在的小区，是一个管理特别严的小区。每隔一天，就要进行一次全员核酸检测。我们进入后必须次次参加，否则将被赋“黄码”。我们从不出小区，只乖乖按通知去小区内广场排队检测。

我每次去做核酸前，都要认真地刷牙、清洗口腔，更不会吃任何东西。担心口腔不干净，残留食渣或什么液体，影响检测结果。

我觉得现在自己，越老越怕死。一点事就思前虑后，如履薄冰。这个怕字，很大程度上是怕连累别人。因为在防疫中，不再是“一人做事一人当”。一个人害了一栋楼，封了一个小区，扰乱了一个城市的例子屡见不鲜。如果现在是因自己不小心，使健康由“阴”变“阳”，那就麻烦大了。

新闻每天都有疫情中查出了阳性，还有无症状感染者，包括死亡病例的报道。我们每天都在担心，我们每天都太平无事。这是我们生活在巢湖、合肥的幸运，也是上苍的眷顾。

三年来，都知道那不着面的病毒有多可恶。即使不被它沾上，也需高度提防。行动上也就十分理解，政府的“快字当头，深查细排，快筛严管，严防死守”要求。如果不听从，万一有事就是大事。好在，一直没事。感觉就是手机里有事。

但手机里的事，也是事，你不看不想不转还不行。看多了，总觉得手机里的事大得要从手机里钻出来。完全躲开这件事的困扰，就是我们所有人都去接受一只棉签的检验。

每次听到小区里核酸检测的通知，每次排队排到我的时候，每次看到脸被护目镜和口罩罩着，全身被白色防护服包裹严严实实的检测人员，每次张大嘴巴让棉签往里捅的时候，我都浑身不舒服，有一种想逃离的感觉。特别是棉签刮不到我的吐沫，在口中不停戳和搅的时候， 我感觉新冠病毒已经到了我的眼前，随之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袭来。

我知道一些奸商为了降低成本，棉签上的棉花和棉签棒不一定采用合格产品。消毒液和清洁剂，都有冒牌货的可能。以致有些人在核酸检测时，不准棉签直接捅进嘴里，让工作人员拿棉签去沾他吐出的口水。还有，防疫就是怕人群聚集，而做核酸恰恰是许多人挤在一起。而且，检测地环境物体表面，都有可能附着病毒。我虽然明白这些禁忌和道理，但我无勇气拒绝。只把恐惧放在心里，演化成无端的焦虑，时而忧心忡忡。

因为核酸检测是全员出动，我们因此常在此时与邻居见面。或是戴着口罩，或是忌讳飞沫，或是心情使然，大家都像不认识似的从不打招呼。不声不响自觉排队，相互保持一米距离。貌似庄严，看似神圣。一走一查一过一检，轻车熟路。 先是出示扫过码的手机，后是出示张开嘴的舌头。好像做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做。尽管不言不语，有关数据都无声无息地记录进大数据中，反映到你手机上。

第二天可在手机上防疫核酸检测一栏，查到你昨天检测的结果。当然微信群里，又出现明天继续做核酸的通知。现在全域、全员、全面、全民都在轰轰烈烈做核酸，检测已成了防疫的标准配置。左一轮右一轮，彻底实现了全国的统一动作。把风险人群管住，尽早实现社会面清零。

在病毒各种传播途径中，专家们说核酸检测是第一。因核酸检测，导致产生了许多新的阳性病人。故有人在网上调侃说，2003年的非典时候，要是有核酸检测手段，可能非典到现在还没有结束。

 让人怒不可遏的是，有两家实验室竟然出具几次核酸检测假阳性报告。还有刚刚落马的北京市卫健委主任罪名之一，是与核酸检测机构有利益输送。这么大的阵仗，这么科学的东西，其中还有这么烂的情节？没有人不配合抗疫，如果抗疫和腐败连在一起，我们民族所遭受的苦难将是无边的。

每次下楼去做核酸检测，都要走过小区里鸟语花香的美丽风景。在大喇叭通知做核酸的呼叫声中，觉得满园春色也有点遮不住凄凉。室外草长莺飞，内心却烽烟四起。整天无所事事，却像陷入一场战争。屋内每一寸地板，用脚底丈量了无数遍，却走不出宅家循环往复的梦魇。

老战友董画家给我发来一段话，他说三年疫情，欲望在逐年降低。2019年，想出国看看。2020年，想在国内看看。2021年，想出城看看。2022年，想出小区看看。现在，想下楼看看。今天，只能扒在窗户看看。

小区喇叭催促紧，要去做核酸了。但愿检测结果都是“阴”的，而我们的生活天天都充满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