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书、射书、乱书
(2024-10-30 09:46:25)分类: 竹堂书论 |
吼书、射书、乱书
吼书,写字时嗷嗷作吼,代表人物是曾翔。曾翔先生我认识,他也可能认识我。曾翔的传统功力不错,晚明风格的行草书写得相当好。然而他主要示人的风格大概有两种,一种是隶楷错杂,中锋行笔,结字稚拙变形的字体;一种是注重形式构成、空间分割的大字行草。这大概是他喜欢的风格,是他的追求,也是把曾翔与其他人区别开来的依据。这两种风格,大抵都是“丑书”。“丑书”不丑,刘融斋云:“怪石以丑为美,丑到极处便是美到极处。”问题是,丑到极处,不容易。字之褒贬且不说,曾翔最引人关注的是吼。“忽然绝叫三五声,满壁纵横千万字”,怀素想来也是吼的。我看过日本井上有一的视频,写字的时候也曾哼哈有声,看着也不像是装蒜。我想到做爱,做的过程中,有的人叫床,有的人不叫,谁也不能规定必须叫,或者必须不叫。叫与不叫,与别人无关,而演戏、卖春之叫,为了让观众、嫖客听,则是另一回事。笔会宴集,哄哄场子,写的时候叫起来,不完全是自娱,就带有表演的成分,有人说是“扮小丑”,那也无妨。表演艺术展示的就是过程,事了即了,留下的作品有没有价值,也不能一概而论。戏剧中有在舞台上写字画画的,所写的作品,一般来说,价值不大,但也未必一定糟糕。
射书,拿一个注射器,边走边射,在平面上喷出一个图案,邵岩应该是始作俑者。邵岩先生我见过,没有说过话,他不认识我。邵岩的传统功力不错,楷书、行书都写得好。当然,他是以“现代书法”起家的。针管不是笔,喷出的不是字,射书也便不是书法,好像邵岩也没有说那是书法。射墨的过程中,如果他有快感,那他就射,这是他的自由。射的结果,如果构成了“有意味的形式”,那也当然是一种美术品吧。
乱书大概特指王冬龄的作品,确实很乱。王冬龄先生我见过,也说过话,而他年高名重,想必不认识我。王冬龄的传统功力、学养都深厚,这是无可质疑的。他五体皆能,尤擅草书,其草书如彩绸舞,乍一看有点飘,实际上爽辣而有张力。写大草忌飘,近世很多人从碑中汲取金石气,中锋涩行,王冬龄的草书,中侧互用,飘若行云,应该说是他独到的本事。他把字写在画上、玻璃上,又进一步,写得无法辨认,于是就有了乱书。乱书亮相之后,褒贬不一,这是正常的,然而一赞了之,一骂了之,似乎都太浅。我个人认为,乱书,或者结合新科技的某些形式,倒有点意思,有点看头。我不认为这是洪水猛兽,也不担心它会消解传统书法。如果传统书法那么容易被消解了,也说明其生命力不够强大。况且,王冬龄本人也没有放弃传统书法,专注于此。
写字实用功能失去之后,书法获得了解放。解放,也意味着派生出新的形式。不仅与美术,更与表演艺术、装置艺术、行为艺术等碰撞之后,当然会产生异样的内容。将来,不可能传统一成不变,也不可能某种新形式一枝独秀,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是正常的。反之,若仅有一种形式,倒是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