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清明又如期而至。应景之下，想起了已故的先人：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先生的爷爷奶奶。而已生成文字的是《我的外婆》。

                                                                      题记：小苹果

http://s4/middle/674a329bg9fe54e3f5b53&690

外婆，生于1914年，逝于2007年，享年93岁。

最后一次见外婆是在2007年初，旧历年过年的那段日子。与前一次的探望，隔了整整八年。尔后，春天刚过，噩耗传来，外婆仙逝。我哭不出来，只是手捧着那刚照的四世同堂照片，里面刻有外婆最后的音容。

http://s2/bmiddle/674a329bg9fe55e8c94e1&690

最后见外婆的那个下午，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我们全家老老小小共十二人（我们兄妹四人早已分散在各地，多年来第一次聚得这么齐）阵势挺大地出现在她老人家面前的时候，幸福、满足写满了她的脸庞。尽管我是近视眼，仍不难看出红潮荡漾了她一脸。老人家将我们这三代人每个都呼作“宝”，一个个地握过我们的手，三个玄外孙她是恨不得一次抱入怀里，那由衷的笑就是语言。外婆的手除去岁月的痕迹依然温软，外婆依旧耳聪目明，只是步履不再稳健，听说是几年前摔了一跤，骨裂不愈，落下残疾。

http://s15/middle/674a329bg9fe56227d84e&690

外婆是自打我有了记忆就驻入我的脑海里，那一年，我三岁。妈妈在医院生小妹，哥哥稍大，带在身边，我就留在了外婆家。这一留就是一年，不只是因为外婆心疼年轻的妈妈，还在于有着大大眼睛的我特惹她的怜爱。来外婆家串门的人都爱逗我玩，哄我说话，也许是因为陌生，也或许是别的原因，我从不轻言，只忽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外婆则将我揽入怀里轻拍我的脊背用以安慰。时间久了，有一句话就成了经典的对白：“苹苹，你啥时回家？”“我明天就回家。” 就这样盼了明天，再盼明天，而我却不知啥原因有了点结巴。等小妹满了周岁，妈妈的一个重重的巴掌，赶走了结巴，也结束了我在外婆家的日子。离开的时候，我分明看到了外婆的不舍。后来，外婆将大姨欲送人的有点小儿麻痹后遗症的表姐留在身边，养育到十八岁。表姐至今仍说她真正的妈妈就是外婆。

http://s14/middle/674a329bg9fe563af243d&690

童年的日子，就爱过年。每年拜年就必去外婆家，总有理由可以住上几天。我仍不擅言辞，外婆的疼爱延续到了小舅的心里，每天小舅就爱把我背在背上串东家、走西家，路上便回荡着我拘谨的笑声。外婆就像有个宝藏似的天天给我们变出好吃的东西来，引得我们有事没事地要出没在每个房间去寻找食物的出处，而外婆笑容可掬的样子，就是不说。

稍大，读书了，去外婆家的次数渐少，也不再留宿。后来通了汽车，去外婆家方便了，但对我来说却不是这么回事，我晕车得厉害，对车有着本能的恐惧，坐车那于我来说是一种煎熬，在来回的路上我总少不了要哭，常常让家里人笑话。离家工作后，外婆就看的更少了。

http://s4/middle/674a329bg9fe5652b1d53&690

外婆的房屋很气派，属于雕廊画栋，是外公亲手造的。屋前有一个不小的院落，种有两株梧桐，两株枣树，几坛各季开的花。后来知道这些意寓着早生贵子，儿女成群，花开富贵，好事成双。梧桐高大修长，我不能将其环抱，得与哥哥合抱才行，宽宽的叶儿常被我们当伞用，外婆对“这树做什么用的”的回答是“引凤凰用的”；两枣树品种不同，结果子的时间也不同，时差有近两个月，碰上温暖的年月，挂果迟了，经外婆的着意保护，大过年的我们还可以从枣树上摘下几个皮早以打皱的枣子来，那一份雀跃便融化了隆冬的寒冷。后来，此屋毁于邻家一场大火。外婆与外公感情极好，只是外公去的早，外婆视屋如夫，宁死也要搭一小屋守在原地，直到撒手人寰。

http://s11/middle/674a329bg9fe56684141a&690

外婆那个年代，妇女处于从属地位，妇以夫纲，妇以子纲，说白了就是传宗接代的工具。好在外公对她很好，十分疼爱。那个时候，中国还没有计划生育，因而，不论是心甘情愿还是无可奈何，外婆一生生有三子五女，后来赶上解放初期，还被评为“英雄母亲”。外婆很开朗，也很开明，没有苛求儿女围绕在身边，子女便一个个地相继离家去了外地，这就为她晚年倍显孤单的生活埋下了伏笔。我的妈妈是老五，是成年离家后离她最近的亲人。外婆的思维非常的清晰，八个儿女的生活过得咋样，她的心底就像明镜似的，她会接受条件好点的儿女的给予，然后偷偷地不显山不露水地资助条件差的。她也很固执，不愿打扰小辈的生活，拗不过要求也会在小辈家暂住一段日子，但谁家都不会超过三个月，她唯一的借口就是已经在天上的外公会孤单、自己终究要叶落归根。我知道，其实外婆是多么地喜欢儿孙承欢膝下的日子，这一点，从逢年过节我们去探望时她脸上瞬间变化的表情就可以看出，那分明是喜出望外！

http://s14/middle/674a329bg7663bd947e3d&690

外婆生在大户人家，受畸形审美与封建思想毒害，有着一双标准的“三寸金莲”。呆在外婆身边的日子，曾对她所有的绣花鞋爱不释手，也常常拿出来一一试穿。我从没仔细地看过她的小脚，那似乎是个不为人知的秘密。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从门缝里看到（外婆洗脚总会关着房门）。外婆轻解裹脚布，花了很长时间。天啊，那是一双怎样的脚啊，分明就是一个大大的“几”字。我终于明白小时候为什么每次外婆给我洗好脚后会捧着我的一双小脚丫儿亲个不停，她想起了自个儿小时候。听说裹脚最佳时间是3-5岁，硬生生地将足弓折断，那五寸见宽的长长的裹脚布将其像裹粽子一样牢牢地缠绕。之后要呆在床上三到五年，过着足不点地的生活。那种撕心裂肺的疼岂是如今的我们所能承受。这样一来，外婆就只能过着足不出户的蜗居生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外婆不识字，但熟谙烈女传，那段日子呆在她的身边，就是在她慢慢地讲古声中进入梦乡的。那种封闭的生活完好地保存了她的最原始的善良与宽容，外公有一门好手艺，家道殷实，外婆对她目之所及的邻居都很好，也常常接济家境差的，外公外出忙生计不在家的日子，她也不会寂寞，常常有三五个同龄女人携上小辈来串门，也有老实的后生来帮忙做些粗活。有一个与妈妈同龄的哑巴就无怨无悔地照顾了外婆约四十年，外婆走的时候，他的悲伤不亚于一个儿子。

http://s12/middle/674a329bg9fe569473dab&690

从父母的口中得知，外婆年轻时，是当时方圆百里的一枝花，这一点我毫无疑义，仅凭她93岁高龄的音容与气质来看，那一定是个铁的事实。外婆还非常的爱美，即使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最后的一句里就包括着一定要把她的衣着摆弄整齐干净。当老年略显狼狈时，加上她的爱美，这就要上了她的命。据妈妈说，外婆是因为连接两天梦着外公后，饿了几天，刻意求死的。她不愿打扰儿女的生活，她不愿接受她已不再优美的身姿！

外婆，我的外婆，只希望您在天堂能忘记那些凡间的困扰，多忆忆您生命延续的种种美好。

http://s13/middle/674a329bg9fe56a74e39c&6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