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电的夜晚,再次燃起了红烛,便想起了由红烛而展开的故事。和大多数青春故事一样,开头是美好的。
“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无缘无故的恨”,我相信说这话的人一定也有自己的故事。
还是从留言开始吧。留言全文五页,这是他写给她文字中结尾的一段,没有这些文字,这个故事也就不会有下文。
留言如下:
“数数离别的日子,我几乎泪水盈盈,呼唤一声,望尽长天,唤不青枯萎之岁月绿枝”
“别离滋味浓似酒,此情不及校外柳,春色年年依旧。待异日,故地重游,同学各成,达者轻裘肥马,困者牵驴破帽,遮颜过市,斯人憔悴,空叹银丝秋鬓,将何以堪!”
“痛定思痛,痛何如哉!”
“凉风夜籁,窗外疏星,如豆烛光,替人垂泪,漂泊下去吧!用双手做浆,让心灵导航!”
她意料之外接到接到他的这些文字,又惊又喜!感觉像在梦中。
那一天,月是缺的,残眉一样,风徐徐,抚摸着她的脸,树不动,不知他的孤独是否和她一样。叶子和叶子招着手,表达着的好像和她一样的依恋。她漫步在六月的校园,踩着地面上婆娑的叶影,一股难言的落寞袭击着她的心。
三年了,正像他在她的留言中所说:“从高一到高三,是等差数列,从楼上到楼下,是等比数列。在岁月平面上我们交叉的那一点,整整走了三年,三年的时光,像什么?天知道!.....”
是啊,天知道!一起走过了三年,默默关注了三年,彼此是无言的。他就在她的身边,近到可以听到他的呼吸声、他的咳嗽声。他的一举一动就在她的注视中。那又能怎样?他大多数时间是沉默的,忧郁的。
她也是沉默的。两个沉默的人,好像不会有故事发生。可他慷慨激昂的文字,飘逸刚劲的书法却不时爆发着令人惊诧的新闻。他是老师的乖学生,是女同学眼中的才子。而她,只不过是他的半个同桌,一个羞怯的,郁郁寡欢的女生。
她低着头走过他,回过头再看着他。而后,就没有了什么。三年来,她的每一天都在努力驱赶着他的影子,即使她的梦,也都被他占满。她不断否定自己,又期望有什么意外的事情发生。
她爱看书,他也爱看书。她爱写诗,为他写,藏在他看不到的日记里。他不写诗,写诗一样的散文。他说,他喜欢她的散文,而不是诗。这话令她好一阵子惆怅和难过。同为文学社的他和她,竟然没说过话。而他却记住了她诗里的句子。这是后来他告诉她的。
这样无风无浪的三年,是怎样残酷地吞噬着她的青春,她已经不敢回忆了。
她是一个孤独的女孩,无助的时候,喜欢呼唤上帝。不知是他笔下的上帝,还是她口中的上帝,亦或是同一个上帝。上帝给了她特别的恩宠。让他们在三年后的毕业之际,有了一次烛光下的回忆。他文字里的烛光通常是孤独的,流着无言的泪。而他们共有的烛光是温馨的,朦胧的,笼一层别离的愁。她不敢看烛光下那熟悉的脸,更不敢看他的眼睛。那个三年来只敢偷偷瞄一下的脸,此刻,就在一尺之外的对面,真实如梦,如梦般真实啊!
那么近,那么近,她却听不进去他说了些什么,慌乱、幸福,羞怯,留恋,以及一切无法描摹的感觉一齐涌上心头。她只记得他烛光下的脸漂浮着复杂的表情。他说,他以前太不了解她,不过,真正的了解是在别离时。他说话很含蓄,关键的字用了重音,仿佛强调着什么,他说他要说的她懂。后来他说了些什么,怎么分的手,她已经记不得了。她那时意识已经迷乱,心里只有一个念想:完了,毕业典礼一举行,就各奔东西了。多么荒唐的结局!
故事刚开始,就是永别,没握手就要分手,上帝啊,怎么会是这样?
故事的继续,是戏剧性的。那个永别的烛光之夜,成了再次相见的开始。
他和她的故事是用文字进行的,墨香扑鼻,花香袭人。月缺月圆之夜,风雨交加之时,大雪飘飘之日。他的信便会如期飞来。温暖着她那颗寂寞而冰冷的心。那来自另一个角落里的声声呼唤,让她有回归旧时的感觉。
她陶醉着,担忧着,思念着,她知道幸福总是不会长久跟随一个人的,得到的同时,也预示着失去的来临。
她要在最美好的时候保鲜这段记忆。将近一年的书信交往,他们不曾相见。用文字抵达的内心,有别样的浪漫。爱与不爱,何需说出?一生有一次刻骨的记忆,就够了!她这样想的时候,清凉的泪滑过她的脸颊。
“我有很多话要说,可又不知从何说起,无话可说,是真正的有话可说。一两个意会,总比千言万语来的真切,我究竟要说什么,你知道的!”其实,她什么也不知道。
他没说的,她永远都不知道,那只能是猜测,那是他一辈子的迷。那没说的,就永远没机会说了。
他总是有与众不同的举动。他意外出现在她面前,让她措手不及,毫无思想准备,酷暑的天,迢迢的几十里的荆棘山路,他都以满脸的汗珠和湿透的衣服告诉她,那都不是问题。他真的来了,为了她。
那一刻,她感动的想落泪。
她知道这是他要远行的信号。到那梦寐以求的大学去,为了他的腾飞梦。他告诉过她,他一定不辜负她的期望。无论天涯海角,无论贫困潦倒或是锦衣玉食,他都深深回味她带给的美好。那种回味定会带着愧疚,带着岁月风尘磨砺的伤痛。记忆已经铭骨。
她那时没有理由不相信他的话。
别离就在明天,不顾疲劳,他和她走向了高高的山顶,欣赏夕阳下那高低起伏的山峦,郁郁葱葱的树,此刻,已不能成诗,已不能成画。他们坐着,不说话,静静地感受着那一刻的蝉鸣虫语。他们要说的,比不上这天籁之音动听。
那一年的那一天,小桥下,流水悠悠,蝉歌悠扬,柳枝轻拂,暖风徐徐。他目视远方,他的梦在那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心是漂浮的云,是东流的水。
从太阳东升到夕阳西坠,他们一直沉浸在别愁离绪之中。究竟说了些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二十里相见,二十里相送,不需要承诺,不需要表达。该走的不需要挽留,能留住的就是永恒了。
她本来送他,而他却看着她转身,慢慢在视野里消失.......
有情相识,无缘相牵,天涯咫尺,咫尺天涯!
故事是慢慢落下帷幕的,他给她写信、寄书,寄他写给她的诗。他亲书《唐诗三百》,让她练字。他整理他们往来的信件,取名《玉壶冰心》。
那一年的冬天,雪下得很大,他的信伴随着雪片飞来。他寄来一首陆游的诗:
《梅花》
幽谷那堪更北枝,年年自分着花迟。
高标逸韵君知否,正是层冰积雪时
她读着,读着,泪如雨下。在日记写到:
“那一年的那一天,我幸福地活了!因为你”
“那一年的那一天,我精彩地死了,因为你!”
“今生,我们不再相见,我不要死去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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