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
个人资料
  • 博客等级:
  • 博客积分:
  • 博客访问:
  • 关注人气:
  • 获赠金笔:0支
  • 赠出金笔:0支
  • 荣誉徽章:
正文 字体大小:

10312-“画皮”故事的原型和流变

(2019-01-23 13:29:30)
标签:

民间集体创作的意味

名篇《画皮》的原型

最早可上溯到西晋

“画皮”故事的原型和流变

------甘肃社会科学,200103期,张巍(西北师范大学中文系)

 

 

 

 

 

 

 

 

 

 

 

 

 

 

 

 

 

 

摘要:蒲松龄《聊斋志异》中名篇《画皮》的原型,最早可上溯到西晋时竺法护所译《修行道地经》中的一个故事,并在六朝志怪、唐传奇和敦煌变文、明清章回小说中均发现了相关内容。文章在论述完这一流变过程中的起始和过渡环节之后,进而考辩了“画皮”构想的由来,总结了该类故事的结构模式。

关键词:画皮;原型;流变;

甘肃社会科学Gansu Social Sciences200103

 

中国古典小说的很大部分带有民间集体创作的意味。往往一部作品正式成书之前,就已经在民间有着漫长的流传过程。民众口耳相传之际,众多接受者同时也是新的创造者。他们会在听来的故事里融进自己的主观愿望,进而讲述给别人。经过如此无数次的转述加工,那些不符合民族文化审美心理与社会要求的成分被删改,代表民众共同理想的内容则被添加,整个故事必然发生一定程度的形态变化。某一时代的某位作者会用文字记录下这个故事,从而保留了它此时的特定面貌。但故事仍继续流传着,还可能有其他作者再把它记述下来。这个历史过程如同一条地下的暗流,我们现今看到的只不过是它露出地面的部分,即保存在文献中的作品。

蒲松龄《聊斋志异》的写作方式是先从民间搜集素材,再由作者进行艺术加工,即“闻则命笔,遂以成编”①,因此其中不少故事身上都闪烁着前代作品的影子,但其艺术成就又是前代任何一篇内容相似的作品所不可比拟的。《聊斋》中的名篇《画皮》便正是如此。

一、“画皮”故事的原型

《画皮》讲述了一个恶鬼变成美女迷惑书生后被道士除去的故事。其最早原型,可以追溯到西晋时竺法护所译《修行道地经·学地品》②中的一个佛经故事:

男子有妇,端正面貌无瑕,以诸璎珞庄严其身。夫甚爱敬。虽有是色,淫鬼,非人也。唯人血肉以为饮食。有人语夫:“卿妇罗刹,血肉为食。”夫不信。人数数语之,夫心遂疑,意欲试之。夜佯卧,出鼾声如眠。妇谓定寐,窃起出城潜于冢间。夫寻逐后。见妇脱衣及诸宝饰却著一面。面色变恶,口出长牙,头上焰烧,眼赤如火,甚为可畏。前近死人,手掴其肉,口齿食之。夫见如是,尔乃知之非人是鬼,便还其家卧于床上。妇便寻还来趋夫床,复卧如故。……于是颂曰:

变化人身如脱铠,作淫鬼形谐冢间。

便啖死尸如食饭,夫尔乃知是罗刹。

这个故事(下称《罗刹》)是用来宣扬佛教思想的。佛教教义认为,世间万物,变迁不定,而众生为虚幻所迷,辗转轮回于六道之中不得解脱,此乃世间之大苦。故以忘却世事,不染红尘,绝情灭欲,离家修行,求得涅般木为第一要务。但人的情感欲望实乃天生而有,断绝情欲,本来就是违背人的本性的,因则实行起来极为困难。而“食色,性也”,在要割舍的诸般欲念中,最难断绝的莫过男女之情欲。为了使僧侣们的修行实践能彻底地与佛教教义一致,佛教创始人释迦牟尼及其后学又想出了种种辅助方法(方便法门)。一种方法便是让僧侣们独坐墓冢之间,认真观看死尸的腐坏过程,并设想凡人肉身也如死尸般肮脏不净,且又处于迅忽不定的无常变化之中,实在不值得留恋,故而应视肉身如臭皮囊,一心追求彻底解脱。以这种目光去看女子,一切红粉妖娆皆为白骨骷髅,且九窍流血,身有恶露,没有丝毫可爱之处。这种思想被称作不净观,意即观世间万物皆肮脏不净。

不净观是僧侣们抵御情欲的重要手段。《坐禅三昧经》明确要求:“淫欲多人习净观。”《禅法要解经》亦称:“著人相者,令观白骨人相。”释迦牟尼本人也曾身体力行过不净观。在《修行本起经》《普曜经》《方广大庄严经》《佛本生集经》《太子瑞应本起经》等佛传中,均有佛祖见色不迷的记载。其中以《太子瑞应本起经》的记述较为详细。太子乔达摩对其父王为他娶来的美丽非凡的妻子毫无爱恋之意。半夜离宫出家之时,更是觉得这位名份上的妻子不过是革囊盛臭,丑恶无比。而他后来在菩提树下快要成佛的时候,更是以不净观看待前来扰乱修行的三个魔王之女:

菩萨答曰:“……不惟无常,而作妖媚,形体虽好,而心不端。譬如画瓶中盛臭毒,将以自坏,有何等奇?……革囊盛屎,尔来何去?去,吾不用汝。”其三玉女化为老母不能自复。

《过去现在因果经》中对三位玉女变化后的情景描述得更为真切:

时三天女,变为老姥。头白面皱,齿落垂涎。肉消骨立,腹大如鼓。柱杖羸步,不能自复。

后来的敦煌《降魔变文》③中对此又作了进一步扩充:

世尊垂金色臂,指魔女身,三个一时化作老母。且眼如珠盏,面似火曹,额阔头尖,胸高鼻曲,发黄齿黑,眉白口青,面皱如皮里骷髅,颈长一似筋头槌子。……浑身笑具,甚是尸骸,三个相看,面无颜色。

这些描写的含意不外乎是颂释迦牟尼定力非凡,宣扬佛法神通,并暗示一旦识破其本质,玉女转瞬化为(等同于)老妇,故而实不应生爱恋之心。但魔王之女迅速变为极丑恶、“如皮里骷髅”、“尸骸”一般的老妇。这对后来的“画皮”类故事也可能是有所启发的。

二、“画皮”故事的演变

佛经故事《罗刹》志在说明若知女人之污秽丑恶,便不会生出情欲。但这种以不净观灭欲的思想与中华民族尚伦理道德,重现实生活,以中和为美的传统审美文化心理相距甚远。早期儒家明确承认人之情欲存在的合理性,“饮食男女,人之大欲”,若不能得到满足,便会是孟子所谓的“怨女旷夫”。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古训,更是不主张彻底断绝男女之情,只不过要求以礼约情,“发乎情止乎礼仪”,节欲适中而已。后来宋儒所谓的“存天理,灭人欲”,倒恰恰是理学受佛教影响的表现。更何况人身如死尸般丑恶,美女如鬼怪般可怕的设想,很难为中土之士所接受。将这个故事与陶渊明《闲情赋》对照,明显可见这两种文化心理差异之大。虽然如此,佛经中描述的或瑰丽或恐怖的景象,佛典文学那夸诞而离奇的情节,又强烈吸引着诸多文士,影响到了六朝志怪小说的创作。正如何满子《<</span>唐前志怪小说辑释>小引》中所说:“释典之中,本多天竺颖异之谈,其设想为中土所未有,操觚之士,心赏默习,亦颇移植其意象。”④在援释典入志怪的风气之下,故事《罗刹》得到了变形与改造,并被附会到了三国著名书法家钟繇身上,成为一个全新的故事:

钟繇尝数月不朝会,意性异常。或问其故,云:“常有好妇来,美丽非凡。”问者曰:“必是鬼物,可杀之。”妇人后往,不即前,止户外。繇问何以,曰:“公有相杀意。”繇曰:“无此。”乃勤勤呼之,乃入。繇意恨恨,有不忍之心,然犹斫之伤髀。妇人即出,以新绵拭血,竟路。明日,使人寻迹之,至一大冢,木中有好妇人,形体如生人,着白练衫,丹绣两当,伤左髀,以两当中棉拭血。

《钟繇》⑤这一故事始见于西晋时陆机之子所作《异林》。《异林》,不见著录,今亦仅存此一则佚文,为《三国志·魏志·钟繇传》裴注所引⑥。亦见于《搜神记》《幽明录》,说明当时流传颇广。鲁迅先生《中国小说史略》指出:“魏晋以来,渐译释典,天竺故事亦流传世间,文人喜其颖异,于有意或无意间用之,遂蜕化为国有。”⑦那么,这个故事受民间佛教传说的影响,也自然在情理之中。但一个民族对外来文化的吸收,从来都是在本民族文化心理结构的基础上完成的。对于符合民族传统观念之处则予以接受,否则则予以摒弃。而外来文化在一定程度上也会影响乃至改变固有的文化习俗。也就是说,其中存在着积淀也存在着整合,而最终表现出融合趋势。在这个故事中,怪异可怕的食人肉罗刹为人死后所变之鬼替代,恐怖意味大为降低,也易与汉民族固有观念相吻合。故事增加了斩杀鬼怪这一情节,这既是逻辑发展的必然,也表现出邪不胜正的传统思想。这些都是由当时人观念所决定的。整个故事也粗陈梗概,情节较为简单,体现出六朝志怪小说的特点。

明胡应麒《少室山房笔丛·二酉缀遗》云:“凡变异之谈,盛于六朝,然多是记录舛讹,未必尽幻设语,至唐人乃作意好奇,假小说于笔端。”志怪,传奇,可为佳对,其内容亦有相近之处,初唐传奇《古镜记》等更是如此,表现出强烈的历史继承性。但比起志怪小说来,唐传奇在艺术技巧上有了很大发展。中唐薛用弱奇集《集异记》中故事《邬涛》(《太平广记》卷三百四十七)⑧,其情节的曲折完整,描写的形象生动,都远胜于志怪小说《钟繇》,而已经相当地接近于《画皮》了。文具录如下:

邬涛者,汝南人,精习坟典,好道术。旅泊婺州义乌县馆,月余,忽有一女子,待二婢,夜至,一婢进曰:“此王氏小娘子也,今夕顾降于君。”涛视之,乃绝色也。谓是豪贵之女,不敢答。王氏笑曰:“秀才不以酒色为怀,妾何以奉托?”涛乃起拜曰:“凡陋之士,非敢是望。”王氏令侍婢施服玩于涛寝室,炳以银烛,又备酒食,饮数巡,王氏起谓涛曰:“妾少孤无托,今愿事君子枕席,将为可乎?涛逊辞而许,恩意洽,而王氏晓去夕至。如此数月,涛所知道士杨景霄至馆访之,见涛色有异,曰:“公为鬼魅所惑,宜断之,不然死矣!”涛闻之惊,以其事具告。景霄曰:“此乃鬼也!”乃与符二道,一施衣带,一置门上,曰:“此鬼来,当有怨恨,慎勿与语。”涛依法受之。女子是夕至,见符门上,大骂而去,曰:“来日速除之,不然生祸。”涛明日访景霄,具言之。景霄曰:“今夜再来,可以吾咒水洒之,此必绝矣。”涛持水归,至夜,女子复至,悲恚之甚。涛乃以景霄咒水洒之,于是遂绝。

这个故事中降鬼的过程极为复杂曲折,鬼怪也显得更为可怕,降鬼之功,也从书生本人归至精通法术的道士。这些,都是艺术水准大大提高的表现,但故事的整体形态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钟繇》中的妇人“不即前,止户外”,在此被详细敷演为“见符门上,大骂而去”,由猜疑不肯入户变成为符所镇无法进入,这与《画皮》中的情节几乎相同。《画皮》⑨中所写的“(道士)以蝇拂授生,令挂寝门……女子来,望拂子不敢进;立而切齿,良久乃去。少时复来,骂”,只不过是将符咒替换成了拂尘。但《画皮》里的恶鬼要凶残得多,终于“取拂碎之”,加害于王生,这是差异所在。故事结尾邬涛和钟繇都是本人除妖,而不象画皮中是道士以木剑降鬼。这个故事部分情节与《钟繇》相似,又有部分情节近于画皮,可以视为前者向后者的过渡。

明代章回小说已是成熟的中国长篇小说。它更加精心地设计情节,讲述故事,并充分吸收了前代小说的养料。在《西游记》第二十七回《尸魔三戏唐三藏》⑩中,出现了一个白骨所化的美女:

好妖精,停下阴风,在那山凹里,摇身一变,变做个月貌花容的女儿,说不清那眉清目秀,齿白唇红,左手提一个青砂罐儿,右手提一个绿磁瓶儿,从西向东,径奔唐僧。

这与《瑞应太子本起经》,尤其与《降魔变事》中魔女出场的情节极为相似,也以散文叙述再以韵文复叙的形式也酷似佛经之重偈与《降魔变文》。这决非偶然。现存最早西游小说为南宋时《大唐三藏取经诗话》,而唐变文正对宋话本有颇大影响。诚如陈寅恪先生所云:“佛典制裁长行与偈颂相间,演说经义自然仿效之,故为散文与诗歌互用之体。后世衍变既久,其散文体偶杂用诗歌者,遂成今日章回体小说。”⑾就内容而言,变文大多讲述佛经故事,《西游》又是佛教神话小说,二者相通不足为奇。胡适、陈寅恪、季羡林均认为《西游记》故事和人物形象多有出于佛典者⑿,那么,书中出现这样的情节就很自然了,白骨精被孙悟空打死后,“却是一堆粉骷髅在那里,原来是个潜灵作怪的僵尸……脊梁上有一行字,叫做白骨夫人”。美女化为骷髅,这几乎是佛经故事的翻版,是《钟繇》、《邬涛》中缺省情节的复活。

三、“画皮”名称的由来

《聊斋志异·画皮》在民间长期流传故事基础上,又经过蒲松龄精心的艺术加工,几乎吸收了以上一切情节并加以扩充深化,故事也就显得格外曲折生动完整。但仍可看到其原型所在。《画皮》中王生所遇女郎“乃二八姝丽”,罗刹中男子之妇“端正面貌无瑕”,“璎珞庄严其身”,外表均十分美丽。变化之后,这个狞鬼“面翠色”,“齿如锯”,与“面色变恶,口出长牙,头上焰烧,眼齿如火”的罗刹何其相似。恶鬼“裂生腹,掬生心而去”,罗刹也是“前近死人,手掴其肉,口齿食之”,都非常可怕。这些基本内容是完全一致的。斩杀恶鬼的情节,虽自《钟繇》起便有,但《画皮》中铺叙得极为详尽离奇,并增加了王生返魂这一附属情节。而故事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对于“画皮”的描写。

铺人皮于榻上,执彩笔而绘之;已而掷笔举皮,如振衣状,披于身,遂化为女子。

人皮划然而脱,化为女鬼,卧嗥如猪……其视人皮,眉目手足,无不备具。道士卷之,如卷画轴声。

这个“画皮”不正是与《罗刹》中“妇脱衣及诸宝饰”暗合,与“变化人身如脱铠”的说法相同吗?可以说,“画皮”这种构想完全出于佛经。佛典中多次出现了女色如骷髅的说法,同时,还认为华美的外表只不过是一种短暂而虚假的装饰,躯体内部则极为肮脏丑恶:

是身譬如骨观肉血涂,是身譬如画瓶内杂恶满,是身譬如腐骷髅为常衣洫。(《小道地经》)

汝身骨干立,皮肉相缠裹。不净内充满,无一是妙物。皮囊盛屎尿。九孔常流血。如鬼无所值,何足以自贵。汝身如行侧,薄皮以自覆。(《禅要经》)

这些论述意谓女子内在丑恶,不过徒有华丽外表而已。其中革囊、画瓶、薄皮、常衣等名称与画皮如出一辙,类似的说法还能从佛经中找到很多,《坐禅三昧经》云:“作破皮想,除却不净当观赤骨人”,“系心于骨不令外念,骨以皮覆实聚不净”,其中多次提到了“皮”,认为女身不过是破皮下的一具骷髅,这种说法直接导致了后来“画皮”构想的产生。《修行道地经》则说得更为明确详尽:

计念人身覆以薄皮,如枣柰皮甚薄少耳。以为盖之人而不知,假使脱皮如困钝耳。何可名之为是身,骨节相柱如连铁索……计本为瑕秽,譬如臭烂尸,亦如诸尘垢,体虫俱复然,亦如画好像,会当归腐败,以端见本无,安可附近之。

这段记载还多少有些情节,从“覆以薄皮”,“人而不知”到“脱皮”之后,成为骷髅的过程,也正与《画皮》故事的基本情节吻合。至此,我们可以完全明了“画皮”二字的由来。于是“画皮”故事就有了“戒色止淫,点悟苍生”的深层象征隐喻意蕴,这其实也是故事的真实主题所在。蒲松龄在小说结尾以“异史氏曰”所发之感慨,便明确揭示出了这一点:

愚哉世人!明明妖也,而以为美。迷哉愚人,爱人之色而渔之……天道好还,但愚而迷者不悟耳,也哀也夫!

这与佛经中的有关的议论极为相象。

四、“画皮”故事的结构模式

“画皮”一类故事的结构模式大致相同,其基本结构可概括为:(1)书作乍遇美女;2)道人告知书生;3)书生得见妖怪;4)道人消灭妖怪。其中情节(3)(4)可有一缺省。如《罗刹》缺少情节(4),《钟繇》则将情节(4)改变为书生消灭妖怪,并放至情节(3)之前。《邬涛》中情节(3)则很模糊。白骨精故事中,情节(4)则在(3)之前,因此,虽然主要矛盾双方是白骨精和孙悟空,但因(4)在(3)之前,唐僧要等到妖怪消灭才能得知真相,所以孙悟空与唐僧也存在着矛盾,这个矛盾和前一矛盾同样打动读者心弦,这就使得故事的焦点集中于“三变”、“三打”之上。《画皮》则四个情节均具备,极为完整。在故事(4)之后又添加了书生妻哭求异人,书生由死而生的情节,强化了作者在小说结尾处所昭示的因果报应的观念。

故事主人公是书生、妖怪、道士三者,其出场顺序也是如此。在《邬涛》中,鬼一方多出两个次要人物婢女,仅起到渲染气氛,及点出“美女”名字之用。《西游记》中,唐僧(书生)一方多出了人物猪八戒⒀,这二人均不信美女是妖,这就给孙悟空(道人)降妖造成很大困难,这才有了“三打”。《画皮》中书生一方多出了王妻和王生弟二郎。道士一方多出了“乞人”,这是为了故事后半部分王生还魂的需要。

 

从晋译佛典《修行道地经》中佛经故事《罗刹》发展到六朝志怪小说《钟繇》,再到唐传奇《邬涛》和明长篇小说《西游记》中三打白骨精故事,最终到清代文言短篇小说《聊斋志异·画皮》。这个故事经历了一个漫长的流变过程,也得到了种种的变形和改造。这就使得其基本结构不变的前提下,局部意蕴有所变化。某一时期内原来部分情节被省略,而随着历史发展和观念变化,原来被割舍的情节又会再生复活。如美女变成可怖罗刹的情节先是为鬼(人尸)所替代,《西游记》中又出现了白骨精变成美女欲食人肉的情节。《画皮》的描述则更为生动具体。恶鬼不过是借助一张绘过的人皮才变成美女的。这样,就在一定程度上突出了佛经故事的含义:世间一切美色不过徒有其表而已。这反映了时至清代,佛教思想经过千余年的流传已在很大程度上为中国人所接受。通过了解这个故事的流变,我们仿佛剖开了一个纵断面,在认识中国小说故事发展和艺术水平提高的同时,也窥见了民族文化心理的变化。


注 释:

①蒲松龄:《聊斋自志》,见《聊斋志异》,人民文学出版社,19899月版,第1页。又邹《三借庐笔谈》载蒲松龄“搜奇说异,随人所知”,“偶闻一事,归而粉饰”。

②《大正新修大藏经》,佛陀教育基金会,下引佛经同。

③王重民等编:《敦煌变文集》,人民文学出版社,19578月版,第352353页。

④李剑国:《唐前志怪小说辑释》,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10月版,第3页。

⑤《太平广记》卷三一七旨《幽明录》,题名作《钟繇》,中华书局,19619月版,第2509页。

⑥《三国志》,中华书局,195912月版,第396页。

⑦《鲁迅全集》第九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7312月版,第192页。

⑧《太平广记》,中华书局,19619月版,第2747页。

⑨《聊斋志异》,人民文学出版社,19899月版,第124126页。

⑩《西游记》,人民文学出版社,19552月版,第341352页。

⑾《敦煌本维摩诘经文殊师利问疾品演义跋》,见《金明馆从稿二编》,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10月版,第180页。

⑿详参胡适《<</span>西游记>考证》,陈寅恪《〈西游记〉玄奘弟子故事之演变》,季羡林《〈西游记〉里面的印度成分》。三文均收入郁余龙主编《中印文学关系源流》一书,湖南文化出版社,19872月版。

⒀三打白骨精故事中,沙僧几乎没有出现。

(作者单位:西北师范大学中文系甘肃兰州 730070

 


 

0

阅读 收藏 喜欢 打印举报/Report
  

新浪BLOG意见反馈留言板 欢迎批评指正

新浪简介 | About Sina | 广告服务 | 联系我们 | 招聘信息 | 网站律师 | SINA English | 产品答疑

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